三十三艱難的收費工作

翌日清晨，大家在鄉政府食堂吃早飯時，馬德標跟八個大中專畢業生說，還有那一點點工程不用大家去做了，今天給大家安排一個輕鬆點的任務。

眼見那些鄉里的老教師們有些不滿的牢騷，馬德標說：「要不，給你們這些老面孔去，可不許給我掉鏈子，誰往後躲老子在後面踢屁股！」

老教師們一個個縮著頭不做聲了。譚東林挨著周強坐，小聲問他是什麼任務。周強神秘一笑：「去了就知道，不會太難，但我們這些老面孔去不合適。你不用太積極，跟著大家就好。」

吃完早飯，八個大中專畢業生在馬德標和馬長山的帶領下朝鄉里的大街走去。今天是趕集的日子，一大早，大街上就熙熙攘攘滿是前來趕集的村民。街兩旁的門店擺滿了各種各樣的商品，老闆們忙著招呼顧客挑選商品，收錢，找錢，一個個臉上綻出了比七月陽光還燦爛的笑顏。

來到街口，馬德標正式向大家布置任務：八個大中專生分成兩組，一組由他帶隊，一組由馬長山帶隊，分別向街道兩邊挨個店鋪收取教育附加費。

這些年全縣教育投資很大，每個學生開學繳納學費時，都要上交每生十元的教育附加費。這是政策允許的收費，按規定這些開店做生意的老闆要上交一年一百元左右的教育附加費，但是，很多老闆都不情願上交，要麼說自己孩子讀書時交過了，要麼以各種借口拖欠不交。有的已經拖欠了幾年不交了。

鄉政府的領導有時也無計可施，鄉里所有拿財政工資的人員，和這些做生意的老闆，都是一個小街巷裡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老熟人，有的還是拐彎抹角的親戚，許多時候也不好強著收。後來不知是誰想到了鄉里各村點的教師，於是鄉村教書的教師放假時又被要求來收繳教育附加費。這實在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一來二去，鄉里的教師們也都不好意思露臉了，鄉里就想到用上剛畢業回來的新教師。

馬德標和馬長山分管著鄉里的教育，尤其是馬德標這個副鄉長主管教育附加費的收取，這個業績關係到他一年的工作考核結果，他是沒得辦法必須要拋頭露面去做這個惡人的，馬長山作為他的直接下屬，也只能乖乖跟著他賣命，其他老師則是能躲多遠躲多遠，誰願意為了公家的一點事干這號得罪人，還是身邊熟人的差事呢？所以剛才老教師發牢騷時，馬德標一聲吼，誰也不敢再開口了，他們寧願去工地曬太陽下苦力，也不願來這街上討人厭。

八個大中專畢業生初生牛犢，不知深淺，以為是輕鬆好玩的美差，按照領導的吩咐一頭扎進店鋪里，大聲嚷著：「老闆生意好啊，請交一下這兩年的教育附加費吧！」滿以為老闆也像對待顧客一樣笑盈盈地打開腰包掏錢出來，誰知老闆們像沒聽見一樣。

小壯是個憨實小伙，大喊一聲后見老闆完全不鳥他，就轉到老闆跟前，再次說明來意。

老闆翻他一個白眼，不理他，又去招呼顧客去了。

譚東林、黃小芸和小蘭跟在後面，馬德標站在店門外，戴著一頂大草帽遮住臉龐，用手勢示意三人圍上去。

三人會意後站在店門口堵住了顧客進來的通道。一些想進來選購商品的顧客看到通道被堵后，就走開去了隔壁的店鋪。

老闆是個中年男子，一看到顧客被趕走，惱怒地說道：「一大早來堵我的店門口，你們是犯了哪門子邪？」

小蘭陪著笑臉說：「老闆大哥，我們也是工作所在，

您只要交了教育附加費，我們馬上走！」

「一大早生意都沒有開張，哪來的錢交給你們！」男子不耐煩地嚷道。

黃小芸也湊上去柔聲說道：「老闆您交了這個費用，保證您生意興隆！」

「去去去！再礙我做生意，我可不客氣了！」男子說著操起了一旁的拖把。

小壯正想上去搶老闆手上的拖把，好表現一下自己的男子氣概。

譚東林拉住小壯，然後拿起攤位上的一個塑料桶，說道：「老闆這裡都是賣雜貨的，不如我們到時候都來這裡買生活用品怎麼樣？」

黃小芸立刻接上嘴說道：「好啊，反正到哪裡買都一樣，如果老闆成全我們，讓我們完成任務，不光我們四個，我還可以多拉幾個人來買，算下來該買的東西還真不少！」其他人都點頭附和著同意。

老闆也是個老江湖，一看這些人願意來買東西，就猜到幾個是剛分回來的畢業生，也是沒辦法幫著鄉里來做事的，於是也和顏悅色起來：「我知道你們也有難處，這樣吧，你們既然捧我老覃的場，我也不能不給幾位面子！這錢我交！馬上交！」說著，老闆打開了腰裡的錢包，拿出一堆散錢來，數了數，「大清早的，生意沒做上幾筆，我先交今年的一百塊，怎麼樣？」

黃小芸看了下本子里記錄著覃老闆已經兩年沒交教育附加費了，開口道：「覃老闆真爽快，不如連去年的一起補上。」

覃老闆臉上顯出為難的神色，又看看手裡的錢確實不夠。恰好此時，從門店裡面走出來一個肥胖的中年婦女，大聲呵斥道：「我說一大早的誰在這裡瞎嚷嚷吵老娘！原來是幾個乳臭未乾的傢伙！老覃你腦子進水了，憑什麼要帶頭給這個錢？」

老覃一看到母夜叉一樣的老婆，立刻退縮到一旁不做聲了。

「母夜叉」一把搶過老覃手裡的錢包，撂下一句狠話：「要錢沒有，要命有一條！」轉身走進裡面去了。

老覃尷尬地說：「你們也看到了，不如你們先收別家的，回頭我賣了貨再交。」

幾人無奈，只得退了出來。

馬德標把一切都「看」在了眼裡，雖然功虧一簣，也還是肯定了幾人的策略。

接下來的幾家店鋪，幾人又用相同的辦法，先是堵門，然後訴苦，哀求，討好，可都收效甚微，只有一家主動上交了一年的教育附加費，其他的要麼講沒錢，要麼講下午再來收。

幾人費盡口舌，收效甚微，感覺非常受挫。另一邊情況也差不多，一個上午下來，一條街兩邊的三四十家店鋪，總共只收到了四家的教育附加費。大家哀嘆著無計可施，無能為力。

馬德標和馬長山也看到了大家的努力，這個事情年年都是這樣，沒有一次是能順利收取的，只能決定下午再來跑一趟。

通過上午的走訪，譚東林發現這些店主基本都是三四十歲的中年人，大多有小孩在鄉中學或小學讀書，有的小孩甚至就在店裡做著假期作業，順便幫父母看店。

譚東林想到了在縣城小學實習時，每個年級都會有一個特別好的班級，由學校的優秀老師來任教。

想到這裡，譚東林對大家說，我有一個主意，應該可以讓這些商戶願意主動上交教育附加費，就是需要領導和學校的配合。

大家一聽，立馬來了興趣，催促譚東林有什麼好辦法快點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