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雪下了一夜

起床的時候窗外已經積滿厚厚一層，和他的聊天記錄依舊停留在那一頁。

「早安，阿策。」

打開窗戶，對着窗外我無由頭的來了一句。

不能讓他發現我喜歡他，所以連早晚問安也不敢發去，只是為了和他保持朋友的身份。

「真可笑。」

望着依然定格的聊天界面，嘆氣聲傳出。

關掉手機，收拾好心情，給老媽他們留了張字條后，我換上禦寒的衣服出門去看雪去了。

街道上人來人往，偶爾還有幾個小孩拿着糖葫蘆跑來跑去。

樹上路燈上商店的門上掛滿了紅彤彤的燈籠，紅色和白色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世界是喜慶的，我這才想起沒幾天就要過年了啊。

繼續往前方走，想着屯一點「年貨」。

不知不覺間卻走到了那人家樓下。

下意識抬頭望着那扇緊閉的窗戶許久，等到脖子僵直才反應過來。

「嘖，喜歡人家都喜歡出肌肉記憶了啊！買個年貨還能買到人家裏去。」

熟悉的建築和下意識的動作令我自嘲到。

嘆了口氣，轉身我準備往來時的方向走。

「江錦！」

剛走兩步身後熟悉的聲音響起，令我定在了原地。

那是道我這輩子都忘不了的聲音。

僵硬的轉過身，我果然看見了熟悉的身影。

路的盡頭，宋策穿着黑羽絨服站在那對我傻笑。

我決心放縱一次，所以不顧一切的沖向了他。

我抱住了他，我知道這不對。可是一整晚他離世的噩夢讓我只想抱住眼前這個活生生的他。

雪落在我們身上，落在他的羽絨服上，斑駁一片。

馬路的盡頭，一個男孩被另一個女孩緊緊抱着顯得不知所措。

我如願了，哪怕最後分開也無憾。

他的懷抱和我想像中一樣溫暖，只是大概以後那裏都不屬於我了。

我心中這樣想到，甜蜜和痛苦交織在一起，一瞬間讓我有一些喘不上氣。

淚水湧上來的前一刻，我感到一雙手揉了揉我的頭頂，溫暖輕柔。

「阿錦，你這樣隨隨便便撲在一個男生懷裏算什麼啊？」

他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像溪水流過，清脆溫柔。

眼淚決堤一般，哭濕了他的衣服。

「怎麼還哭了啊？平時不是挺堅強一個人嗎？」

「你管我？」

「好好好，我不管你，但是你再哭我衣服可就打濕完了，你也不想我感冒對不對？」

「滾，我才沒這麼多淚水哭。」

被眼前人氣住，我的眼淚停了下來，反應過來我在他懷裏哭的稀里嘩啦，趕忙用力推開了他。

嚶，好社死！

我在內心瘋狂咆哮，臉上滾燙。

宋策毫不設防的被我這麼一推，一個重心不穩向後仰去，光榮倒在了雪地裏面。

「恢復了？」

「力氣這麼大幹嘛？想謀殺親爹啊？」

「……」

一陣沉默，我順手從地上撿起一個雪球向他砸去。

果然剛剛在他懷裏感到的溫柔都是錯覺。他必死！

剛爬起身的宋策冷不丁被雪球這麼一砸，下意識往後退，結果被自己絆倒又掉進了雪堆裏面。

「噗哈哈哈，好好笑，不行了，手機呢，我手機呢？我要拍照留念！哈哈哈！」

「……」

「江錦！看起來你心情好像恢復的不錯啊！」

「哦豁…」

一個雪球朝我砸了過來，力度之大完全彰顯了他的主人有多麼憤怒。

一場雪仗一觸即發。

很久很久，直到我們都精疲力盡躺在雪地上。

「哈哈哈，原來北方人打雪仗是這種感覺啊！真好玩。」

「是啊，和重要的人一起玩，更開心！」

「嗯？你說什麼？」

一陣風吹過，呼呼聲擋住了他的聲音。

「沒事，沒什麼。」

躺着地上，雪花在空中一朵一朵的飄着。

「好美…」

「是啊！好美。」

……

雪一點點堆積，一隻手將我拉起。

「你都快被雪埋了，還躺着啊？傻子。」

「切，你懂什麼，你這個大老粗。」

「啊對對對，我是大老粗我不懂，我只知道有的人再不從雪裏面爬起來就要感冒了。」

「……」

「所以你之前為什麼叫住我啊？」

「看見我的好大兒在我家附近，我打個招呼不行啊？」

「……」

沒有回話，我只是默默的翻了一個白眼給眼前的宋策。

「所以就是沒事嘍？」

「嗯…對！沒事。」

「……」

那一瞬間我的心中迸發出無數條問候他母親的優美話語。

「既然你沒事，那我先走了，我忙着去買年貨！」

「唉…」

「咋？還有什麼事嗎？」

「沒事，就是告訴你路上注意安全。」

「嗯，會的。」

轉過身我往來時的路走去，身後的人卻遲遲沒有傳出腳步聲。

真不理解，他一個人傻站那幹啥？

前方就到拐角了，我大步走着，心情愉悅。

這時身後又傳來了那人的聲音。

「江錦！」

「又咋了…」

不耐的扭過頭，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撲過來的大黑影抱了個滿懷。

場面很眼熟，只是這次撲向別人的人是他。

他很高，被他緊緊抱着懷裏的時候我的頭只能埋在他的胸口。

他抱了許久，久到我都快懷疑我是不是要窒息死的時候他鬆開了我。

「逆子你幹嘛？你想憋死你爹我啊？」

我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直到恢復正常也沒有等到想像中他的回懟。

疑惑中抬起頭，卻看見他正意味不明的望着我。

……

「盯，盯着你爹幹嘛？很滲人的好不好？」

還是沒有等來回答。

「……凍傻了嗎？」

抬手正準備談一下他是不是發燒了，他開口了。

「江錦，有時候我真的不知道你是真傻還是裝傻。」

「嗯？幾個意思？」

「你這麼聰明一個人，真的聽不懂我什麼意思嗎？」

「……」

「江錦」

「宋策，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你覺得我是在開玩笑？」

「……」

「原來你家的開玩笑是看着那個人出現，頂着高燒也要下來找她啊？」

「……你發燒了？」

「嗯」

「怎麼搞得。」

「下雨天找某個夜不歸宿的人，忘了拿傘。」

「……」

「那個人是我？」

「鬼知道，可能是某個沒良心的狼崽子吧。」

「你先回家，別一會燒糊塗了。」

「你還沒給我答覆。」

「你先回去，病好了再說這些。」

「……嗯」

那一刻我注意到，他的眼眶紅了。

「……」

我一時無法給他滿意的答案，就像我無法接受這麼耀眼的他會喜歡這麼糟糕的我。

一路無言，我扶着他回到了他家，他的爸媽都不在。

無奈下，我只能陪着他直到他安穩睡下才離開。

我想也許這天的刺激下我和他可能很久很久都不會聯繫了，久到我們都整理好自己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