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固北城裏的人和野獸

第一章 固北城裏的人和野獸

正月十五,華燈初上。

固北城作為隴國最北邊的一座邊陲小城,長年氣候寒冷,這座城市雖規模小,但卻是隴國北邊的第一道防線,故而多年以來就有固北城卧虎藏龍的說法。街上看似平平無奇的買菜大爺,下一秒鐘說不定就手提長劍與城外荒原上的蠻子們捉對廝殺。

雖然目前隴國與北方荒原上的滄浩國在邊界上屢有摩擦,整個固北城人心惶惶,但在正月十五這一天,固北城內的百姓還是自發的紛紛走出家門在大街上高高掛起了花燈,與往常不一樣的是花燈上寫的不再是燈謎,而是對駐守在前線戰士的祝福與祈禱。

在花燈的照射下,城內的居民們熙熙攘攘,小販的叫賣聲、稚童的歡笑聲融合在一起,使得固北城原有的肅殺之氣也消淡了幾分。

在這難得的一片祥和氛圍中,卻有一老一少看似祖孫二人,愁眉苦臉蜷縮在街角處,顯得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在這祖孫二人的腳邊有一些碎石塊和一柄大鎚以及……個看起來十分壯碩的男子。

「李老頭,小九要死了嗎?」說話的是一個身形消瘦的男孩,正蹲在地上,哈著熱氣不斷搓著凍得通紅的小手,全身里三層外三層包裹的嚴嚴實實,只是這衣服長短不一顯得極為不合身,為了抵禦這寒冬天氣,男孩已經把能穿的全部都穿在身上了。

「不應該吧,可能是睡著了。」男孩旁邊的老頭疑惑著伸了伸手捅了捅躺在地上的男子。

男子紋絲不動。

「算了,我們先回去吧,說不定半夜小九自己醒了,就回來了。」老頭重新將手伸進袖口中,轉頭對旁邊的男孩說道

「你是真夠摳搜的啊,李老頭,今天掄錘的本來就是小九,要不是你臨時裝病,今天就是你躺在地上。你現在竟然還想着要走,你還做不做人了?」男孩顯得極為憤怒,顧不上寒冷,站起身子將手從袖子中抽出,指著老頭的鼻子說道。

李老頭聽到這話,「唰」的一聲也站起身子,從動作上來看比旁邊的男孩還要快半分,絲毫沒有一點老年人的姿態。原本渾濁的雙眼此刻卻瞪的很大,神情激動的沖着男孩吼道

「陳淵!做人可要講良心!要不是你把大石給換了,小九會這樣嗎?」說道激動處還用腳捅了捅地上的男子。

「你不裝病,小九會被砸成這樣嗎?」陳淵反吼道,也用腳踢了踢躺在地上的男子。

「哎哎哎,我說二位,照您爺兒倆這個踢法,他還真就醒不來了。」圍觀的一男子起鬨道

街上的行人被這一老一少的動靜吸引,紛紛停下腳步看了過來。李老頭見狀,沉着臉壓低了聲音對陳淵說道:「行了行了,我這就去買燒雞,叫小九趕快起來,這麼多人以後生意還做不做了?」

陳淵聽罷,慢悠悠的伸出兩根手指。

「兩隻。」

李老頭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陳淵看着李老頭的背影,蹲下身子,拍了拍地上男子的額頭說道:「回家了小九。」

之前紋絲不動的男子這時緩緩睜開了眼睛,隨即咧開嘴笑道:「淵哥,今晚有燒雞吃了嗎?」

「當然了,你淵哥說的事情肯定會做到的,快起來吧,我們先回家去。」說完陳淵便重新站起身子,向城西走去。

地上男子也隨即起身,與其壯碩的身材和近六尺的身高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其還略顯稚嫩的臉龐及在固北城難得看見的單純的眼神。寒冬臘月,被叫作小九的男子身上僅著一件單衣地上躺了那麼長的時間,看起來竟然沒有感到絲毫寒冷,起來后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也朝着城西方向而去。

固北城作為隴國最北邊的唯一一座城市,在這裏生活的人們除了一些商販就是走投無路的人。說起來也對,但凡日子能過得下去誰願意來這天寒地凍的地方討生活。但凡只要是個城市就一定免不了區域劃分,固北城也是如此。城中心酒樓、商鋪應有盡有,而城的東南西北四個角落,卻四處流落着像陳淵他們這樣為了生存而生存的人。

「小九別看了,快點走,老李頭快回來了,別等會兒回去慢了,讓他一個人吃了獨食。」陳淵停下腳步無奈的朝身後的小九說道

「淵哥,他好像快不行了。」

小九看着一個躺倒在路邊一直哆嗦的乞丐說道,眼神中有一絲懇求的意味。

「淵哥,咱幫幫他吧。」

陳淵無奈的搖了搖頭,轉過身走到小九身邊說道:「小九,不是我不幫他,是幫不了,況且……」

況且,此人雖然一身乞丐打扮,但手指卻是十分乾淨,指甲縫中竟然沒有一絲污垢,這讓陳淵不免提升了一絲警覺。為了不讓小九擔心,後面的這段話陳淵沒有說出來。

不過陳淵說的也不完全沒有道理,他們這一老二少一直以來都是過着吃了上頓沒下頓的生活,直到有天陳淵喝着能當鏡子的粥時實在是受不了了,拉着他們兩個走到城中最繁華的一條街道上,一聲吆喝開始了他們賣藝討生活的日子。

說是「賣藝」其實就是街頭巷尾最常見的「胸口碎大石」當然這些石頭都是陳淵和李老頭事先動過手腳的,只要鎚子掄的夠誇張,尋常百姓根本看不出來一點「作假」的痕迹。

他們這三人組靠着這勾當竟然還能過着一禮拜吃一頓肉的「幸福生活」,能吃飽飯對小九來說就是最美好的生活了,可是不知怎的,李老頭和淵哥到是為此經常爭吵,原本每次出去討生活時一直都是淵哥負責吆喝和拿個破鑼討錢,李老頭負責掄錘,自己則是被壓在石板下被砸的那個,對此小九倒是沒有什麼怨言,因為自己本來就是被陳淵從城東的一間破廟裏撿來的,在最困難的時期,陳淵寧願自己挨餓,也不少他一口吃的,雖然吃的也只是硬的跟石頭一樣的饅頭,但就是這硬的跟石頭一樣的饅頭,卻讓自己曾經被一群乞丐在破廟裏吊起來打了一個晚上,直到陳淵經過破廟時,趁著那群乞丐休息期間偷偷救走了自己。

更何況那些「石板」根本一點也不重。

小九雖然看起來和一個成年人差不多甚至比一般的成年人還要壯碩高大,但說到底也只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年,陳淵對此也一直懷疑小九是不是得了什麼怪病,可從平時的飯量來看,陳淵是沒有見過這麼能吃的「病人」了。

所以當下,小九看到路邊不斷抽搐的乞丐時,即使自己過得也十分凄慘,但面對一個生命即將消逝內心猶有不忍。小九緩緩走近乞丐,從袖口中拿出兩個包子,這是陳淵早上給他的,小九不捨得吃,留了下來。

小九蹲下身將包子輕輕放到乞丐的身邊,隨即準備起身離開。就在這時,一直抽搐的乞丐卻瞬間綳直了身體,一隻手從袖口中猛然伸出,朝着小九的脖子瞬間而去,食指與中指間似乎還夾着什麼利器,一點寒芒在黑夜中顯得極為耀眼。

「咔」似乎有什麼東西斷裂,細微的響聲在寂靜的小巷中顯得格外清晰。

「啊...」緊接着便是凄慘的叫喊聲。

小九被這叫喊聲嚇得一哆嗦,轉過頭卻發現陳淵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在身後,右手緊緊抓着那名乞丐的手腕處,乞丐的右手無力的搭聳下來,一根銀針隨即從手掌中緩緩掉落。

小九雖然心地善良但也是從小在固北城摸爬滾打過來的,瞬間便明白了一切。

「淵哥,我...」小九低着頭看不清表情聲音很小。

陳淵沒有說話,彎下身撿起掉落在地上的銀針,仔細看了看后猛然扎進了那名乞丐的脖頸處。

慘叫聲戛然而止。

「小哥,我...我這也是討口飯,您就繞我一次吧,就...就最後一次。」說話間乞丐的眼皮已經無力的垂了下來,只是右手的疼痛使他保持着最後一點清醒。

「說真的,你的話我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放你回去會有什麼代價,我也不想去賭,我也只是想要活下去,所以……你必須死!」話說完,陳淵站起身重新將雙手插進袖口轉身向前走去。

小九看了一眼地上還在微微動彈的乞丐,轉身跟上。

夜晚的寒風呼呼作響,兩人行進間偶爾傳來的狗叫與雜物被風吹倒的聲音倒也使本來寂靜的夜晚添了一絲「熱鬧」。

「淵哥,我想不明白。」一路低着頭的小九停住了腳步,言語中帶有一絲更咽。

陳淵聞言轉過身沉默的看着面前的小九,還不到十四的年紀已經比自己要高過一個頭了,在食物極為匱乏的情況下,小九的身體卻異常強壯,陳淵「撿」到小九的時候還奇怪,這樣一個高大且強壯的人是怎麼被一群瘦弱的乞丐綁起來,經過幾天接觸下來,陳淵明白了這孩子簡直是單純的可怕。小九能在固北城活到現在真的算是奇迹。

「淵哥,我不明白,為什麼我要救他,他要殺我,為什麼我給了他食物,他還是想要殺我?淵哥,我真的不明白,為什麼我每次想要幫助他們,而他們卻都想要害我?」話說到一半小九已經將頭埋進了手掌里,後半句帶着一股哭腔對陳淵說道。

「因為人性最大的惡就是不滿足,你已經給了他們全部,但是他們會覺得你還有所保留,等他們發現那確實是全部后自身的貪念已經被勾了起來,所以他們便會把主意打到你這個人身上。」陳淵找了個牆角靠下后,吸了口冷冽的空氣繼續說道

「固北城作為隴國最北邊的城池,本就是為了抵禦滄浩國的而存在。若是兩軍交戰,固北城就是隴國的第一道防線,在這裏生存的人不外乎分為三類,一是,像我們一樣的流民,二是在其他地方犯了事,固北城天高皇帝遠來此避難,三則是流放的犯人。對於這些人來說不知道哪天戰事就會波及於此,所以他們每天早上一睜眼就開始思考如何生存,如何能看見明天的太陽,在這裏什麼法律規則都沒作用,甚至人性都快消失殆盡,小九,善良單純沒有錯,但是在固北城這四個字就是你頭上的刀,它隨時會要了你的命。」

「可是...淵哥,人不能和野獸一樣的。」小九想了半天抬起頭眼神帶着堅毅對陳淵說道

「噗嗤」陳淵突然笑了起來,隨即對小九一字一句道:「小九,人的確不該和野獸一樣,但是你要是想在固北城做「人」的話,是活不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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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出異世,魂歸故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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