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謠言
洛清柔帶著高楨來到自己的小院,將東側的房間整理出來讓他居住。
「綵衣,明日你上街買一些男子的衣料回來,要厚實的。」洛清柔說著。
綵衣點頭應聲,轉身離開了房間。
高楨淡淡的說著:「縣主,不用這樣費事的。」
洛清柔拉著他的手,拉起衣袖,查看著他的傷勢。高楨立馬制止,拔高了音量,說:「不用的。」
「郡主,這麼晚了您怎麼來了?」門口綵衣幾乎是喊著說出這句話,生怕屋內的人聽不到她的嗓音。
「我不放心,看看阿柔是否回來了。」洛清芷清冷的聲線傳來,高楨下意識的挪步,想靠近聲源。
洛清柔拉主他,壓低聲音,說:「楨哥哥,你在屋內,我出去應付阿姊。」
洛輕柔走出房間,轉身關門。迎接著洛清芷關切的眼神。
「阿姊,你怎麼來了?」
「何時回來的?」洛清芷看著眼前明顯有些驚慌的自家妹妹。
「剛到一會。」洛清柔回答著,突然想到自己出門是買桂花糕的,可是專註於高楨,完全忘記這件事情了。
擔憂洛清芷追問,她率先說著:「阿姊,我沒有買到桂花糕。」
洛清芷從懷裡拿出一個白色的瓷瓶,輕聲說:「無妨,」將瓷瓶遞給洛清柔,說:「這是芷心調製的藥膏,活血化淤極好,剛剛繡花都能刺破手指,你拿著這個,以防萬一。」
她拍拍洛輕柔的腦袋,溫柔的說著:「這幾日別出門了,外面不太安全,要是需要什麼,就讓綵衣去買就好。」
洛清柔點點頭,看著洛清芷向前走了幾步,想到自己這個月的例銀已經不剩多少,或許以後還需要買很多東西給高楨,她又叫住了她,說:「阿姊,我......」
見洛清柔有些為難,她猜測的問著:「銀子不夠用了?」
洛清柔毫不猶豫的點點頭,說:「本來籌備婚禮,所以就,就多用了一些。」
「明日我會跟賬房的人說,你要多少去支就好。」洛清芷說著,想了想又補充,說:「等再過一些時日,你就慢慢接手群主府的事務,就當是學習如何管家。」
見著洛清芷如此信任自己,洛清柔有些內疚,想著直接告訴她,自己把高楨帶回來了,但是又擔心洛清芷不管他,猶豫之下,只得眼睜睜的見著洛清芷走出了小院。
回到房間,洛清柔將手裡的瓷瓶遞給高楨,說:「這是阿姊給的,楨哥哥快試試。」
高楨擦拭著葯,洛清柔試探的問著:「我昨日進宮,聽到一些傳言,太妃真的給我阿姊下了毒,也是你給阿姊解毒的?」
「......」高楨沒有回答。
洛清柔眼神暗淡,有些失落,想了一會,試探的問著:「楨哥哥,你,你是否喜歡我阿姊。」
「是的。」高楨肯定的回答著。
洛清柔聽著自己早就猜到的答案,那十年,每次阿姊給自己寄家書,高楨總會想方設法的查看信件內容,又把自己的信件夾在裡面。
這些事情她早就看在眼裡了,可是阿姊定然是不喜歡高楨的,否則也不會十年來都不回信。
高楨說:「我從小就喜歡阿洛,千方百計的活下來,就是想去到她的身邊,這十年,再低賤的事情我都做過......」
「好啦,楨哥哥不必說,不必說......」洛清柔自然知道這十年高楨是怎麼活下來的。
洛清柔說:「如果阿姊也心悅你,我定會幫你。」
「我知道了,我想休息了,你出去吧。」高楨說著。
洛清柔也沒有想停留,轉身離開,走到門口,又轉身,說:「楨哥哥,阿姊是我的底線,我可以幫你做所有的事情,除了傷害阿姊。」
高楨嗤笑一聲,兩人不歡而散。
洛清芷回到自己的房間,芷心已經等待許久。
芷心躺在她的床上,聽到開門聲,慢慢起身,看到洛清芷走進來,打著呵欠,說:「你再不回來,我都要睡著了。」
「阿柔把高楨帶回來了,我去看看。」洛清芷邊說,邊取下自己的披風。
芷心壞笑,說:「是擔心妹妹,還是擔心情郎呀?」
「......」
洛清芷轉身看著芷心,問:「你怎麼知道是高楨。」
她並沒有說幫自己解毒的是高楨,但芷心似乎已經知道,她有些好奇。
芷心走下床,說:「好歹我也跟在你身邊五年,那些什麼個推演,我也學了一二,不難猜。」
洛清芷嘆了一口氣,說:「你自己知道就好,阿柔和風自南萬不可讓他們知道。」
隨即她又問著:「這毒真的沒法解?」
「你知道的,前秦呢,以女子為尊,百里香原本就是為了幫那些個貴人控制不聽話的政敵,要不然怎麼短短几年,那些大儒要麼歸順,要麼自縊。這葯可是專門治那些正經的人,越是正經,越是壓抑的人,發作的時候呀,越是難熬,越是孟浪。」當芷心說到最後一字時明顯把眼神放在了洛清芷的身上。
洛清芷自然聽出了她的「嘲笑」之言,抬眼看向她,說:「要是我羞愧而死,沒有我護著你,你相不相信,那個人可以立馬找到你。」
「......「
芷心臉色一變,收起了嬉笑,立馬變換成委屈的模樣。
「你又來了,每次說不過,就拿這件事威脅我。」
洛清芷咧嘴一笑,說:「我行軍多年,教會我的道理就是,打蛇打七寸。」
芷心雙手交握,佯裝生氣的轉過身,洛清芷見好就收,也不再多說。
一會,洛清芷問:「話說,你一直都沒有告訴我,你躲著的那個人是誰,而且還不願意回藥王谷,我護著你五年,為了掩蓋你的痕迹,費了多少精力。」
芷心掐著自己的手,眼眸含淚,說:「阿洛,別問了,我不想說。」
「好好好,你別哭,我不問就是了。」洛清芷搖搖頭,來到梳妝台,拆下發冠,烏黑的頭髮瞬間如瀑布般傾下。
看著鏡中的自己,想到剛剛芷心說的,越是壓制,越是孟浪,不自覺的有些臉紅,昨夜雖然意識不清,但是她記得一開始主動的確實是自己,人家還是一個孩子,自己居然壓榨了人家一晚上,越想越覺得自己很「禽獸」。
「明天還是找個借口,再送一點葯過去。」洛清芷小聲說著。
「送什麼葯?」芷心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洛清芷說:「高楨受傷了。」
芷心搖搖著,說:「他也太弱了吧,怎麼總是受傷,以後怎麼保護你。」
洛清芷笑了笑,說:「你覺得我還需要別人保護嗎?」
芷心似乎是陷入了思考,上下打量一番洛清芷,想到在戰場上勇猛的她,搖搖頭,說:「好像是不用。」
「你快回房吧,我要沐浴休息了。」洛清芷說著。
芷心點點頭,準備離開房間,最後還是不放心,說:「阿洛,百里香發作非同小可,別苦了自己,下一次發作是五日後,我會給你準備一個隱蔽的地方,至於人選,你自己考慮吧。」
「......好」
洛清芷躺在浴桶里,放鬆之餘,才終於感知到自己身上的酸痛,她並非覺得女子該為了貞潔去委屈自己,可是她非常不喜歡這種被控制的感覺。
「五日......」
「高楨......」
放鬆下來后,她進入了夢鄉,夢裡的她有父王,有兄長,還有二哥哥。她一直在笑。
冰涼的水讓她醒了過來,黃粱一夢,自己的身邊誰也沒有了。
第二日,金陵城裡大街小巷都在傳頌著歌謠。
「十年征戰女兒郎,一朝入京合歡夜,天子震怒貶庶人,皇家家醜不外揚。」
當這樣的言論傳入高衍耳中時,他當場砸了平日里最喜歡的手爐。而御史台的大夫們,一本本的摺子遞上,非要得一個太子被貶的理由。
「朕已經說了,太子失德,太子失德,為什麼這群老匹夫還是要問。」高衍怒吼著。
洛清芷進入顯陽殿時,就聽到了這樣的話語。
高衍隨手拿起一份摺子,來自尚書令百里奚,看了一眼,直接發怒,說:「這百里奚是不是當朕真的不敢殺他?」
洛清芷十分平靜,說:「百里大人是天下文官之首,又是三朝元老,且,且他老人家還是我母家外翁,」她嘆了一口氣,繼續說:「天下皆知,當年我母親為嫁父王與家族交惡,如果您真的斬了他,豈不是做實了這個傳言。」
見到洛清芷,高衍的怒火降低了幾分,退避左右後,顯陽殿的大門又關上了。
高衍依然很生氣,說:「沒想到他們竟然以這樣齷齪的招數毀你清譽。」
洛清芷說:「朝中各派勢力複雜,我還沒有查出這件事是誰動的手,不過想來要麼是楊皇后,要麼是長公主,其他人沒法在宮中安插人手。」
高衍似乎與洛清芷有不同的意見,說:「你就沒懷疑是高楨自己做的。」
「想過的。」洛清芷點點頭,說:「可是,他如今只是一個廢黜的庶人,沒有這個能力了。」
高衍笑了笑,說:「阿洛,你知道一匹狼要怎麼在群狼里生活嗎?」
「努力變強,成為頭狼。」洛請芷說著。
高衍說:「這自然是方法,可是成為了頭狼,便成為了眼中釘,得時刻提防其他狼的暗算。」
洛清芷問:「那,陛下的答案是?」
高衍說:「偽裝成羊,得到獵人的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