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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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

挽笙推開輕巧的木門,便看見了那抹藍色的身影,喚道:「阿父。」

「媆媆。」君驀然聞聲回頭,放下手裏的書卷,才淡淡的看了挽笙一眼,問:「可知錯了?」

「阿父,女兒最喜歡花燈了,往年花燈節您還會送我幾盞,可昨日提也不提,我才想了法子與陽春偷逃出去看花燈的。」挽笙很是委屈回答。

君驀然卻是愣了一秒,最近朝堂上動luan不安,流言四起。皆說前朝陸氏餘孽未消,並且於朝堂蟄伏已久。

不久后定會掀起一番腥風血雨,他是朝廷重臣,如今一門心思撲在這上面,自然忘了花燈的事。

輕嘆一聲,他抬手摸了摸挽笙的頭:「媆媆,為父近日有些忙,才忘了。可你夜不歸宿終歸是不對的。你想要買什麼告訴周管家,他一定選最好的給你,別偷溜出去了,好嗎?」

挽笙一聽,突然就覺得被他的話刺到,眼眶一紅,往後退了兩步,道:「阿父總說自己忙,許久都不陪我。最好的?阿父以為什麼是最好的?阿娘從不管我,用膳也只在自己的院內。」

「阿姊和阿兄都有阿娘,柳姨娘會為阿姊夾菜,做新衣,編髮髻,阿姊生辰的時候柳姨娘會做番茄丸子湯。那是我最想喝的番茄丸子湯。」

「可我的阿娘呢?她為何不喜歡我?因為我調皮嗎?可是從未有人教過我,我喜歡阿姊,也羨慕阿姊。她有阿娘,可我的阿娘,從不陪我,如今阿父也不陪我。還罰我的跪,究竟為什麼?」

她也不知怎麼了,從她出生開始便是如此,她明明就習慣了,明明也不在乎的,今日卻那麼委屈,那樣聲嘶力竭的質問。

是那久違的番茄丸子湯嗎,她其實只喝過一次。是阿姊生辰柳姨娘做給阿姊的,柳姨娘也親手為她盛了一碗。可後來無論她找吳婆婆做了多少次,也不是那個味道。

今天那碗湯,她一口就嘗出來了,不是吳婆婆做的,是柳姨娘做的。要甜上許多,原來吳婆婆做的不是少了醬油多了醋,只是,沒加過糖,沒有那麼甜。

吳婆婆的手藝比柳姨娘好上太多,可她偏偏就喜歡柳姨娘做的那一碗。

那湯里全是她對阿姊的寵溺和疼愛,連糖都要多放些,那樣叫人羨慕。

臉上劃過溫熱的水珠,她抬手擦去,吸了吸鼻子,那雙黑白分明的杏眸看着君驀然:「既然不喜歡,那阿娘又為何要生我?既然阿父也沒空管我,又何必將我留到今日?早早扔在外面豈不是更好?」

噼里啪啦一頓數落後,她胡亂抹掉了臉上的淚珠,轉身跑出了書房。

屋內的君驀然卻手足無措的頓在原地,只覺得氣血上涌,揉了揉額角,他扶著桌子坐下。

身側的手緊握成拳,又鬆開,他勾唇自嘲的笑了笑,竟也笑出了眼淚。

她為何要生你啊,我又為何要留你啊。她給你取名挽笙,挽笙!是雲笙的笙啊,她生你是為了報復我,我呢,我留你是在自取其辱嗎?還是自欺欺人呢…

十七年,君驀然,你用盡手段也得不到她。你就是個廢物!

桌上的書連着茶杯被他全部掀翻在地,滾燙的茶水暈開了書上的字跡,茶杯碎裂,發出清脆的破碎聲。

門外的周遠山和陽春皆是一愣,方才女公子在他們還沒反應過來時就跑了出去,如今家主還在摔東西。

家主一向疼愛女公子,今日這樣的景象他們從沒見過。

兩人都愣了神,最後還是周遠山率先開口:「陽春,你出去找找三娘子,千萬別讓她出了什麼事。家主這裏交給我就好。」

「是。」陽春點了點頭,抬腳出了院子。

一路上拉着許多婆子婢女問,才隱約猜出挽笙的去處。

是芳華苑。

到了芳菲苑,陽春四處查看,才發現假山裏似乎有一片白色的衣角。

她連忙走過去,就看見正抱着膝蓋哭得泣不成聲的挽笙,和蹲在挽笙旁邊一言不發的白雪。

陽春也沒見過這樣的挽笙,只得着急的看了一眼白雪,「白雪阿姊,這可怎麼辦?」

白雪搖了搖頭,秀眉微蹙,問:「我來芳菲苑練劍,就遇見女公子了,她這是怎麼了?」

「我也不知,女公子去書房與家主談話后,就這樣了。」陽春回道。

聞言,白雪也不多言,安靜的蹲在一旁,陪着挽笙,陽春見此,也沒再說話。

直到日落西山,天色漸晚。北鳳國四季分明,一月很冷,經常下雪。

此時外面也正吹着涼風,冷得令人發顫。

挽笙早已沒哭了,盯着面前那塊石頭看了許久,也不曾眨眼。

白雪不知第幾次看了看外面黯淡的天空,終於開口:「女公子,咱們回挽華苑吧。」

挽笙抬了抬眸,目光總算移開了那塊石頭,點了點頭。

陽春趕緊攙扶着她起身。

見陽春一臉擔心的看着她,挽笙輕扯唇角,道:「別擔心,我沒事。」

三人這才踏着月色,一路回了挽華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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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凰來儀,梨花未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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