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旁人都陸陸續續的往外走，有些仍興緻高漲的談論方才的牌局，唯有羅冊還站在原地，沉默的看著她。

文殊目光坦然的回望，無聲朝他張了張嘴。

「保重。」

他的眸子帶上一些離別的感傷，終是在她回過頭之前，朝她揮了揮手。

他是九歲那年才見到文殊的，九歲的他已是個半大孩子，因此記得格外清楚，五歲的文殊目光怯怯的看著他，像一隻需要人保護的小動物。

他朝她伸手，問她：「妹妹要不要一起來。」

文夫人為難：「妹妹比較害羞，恐怕...」

誰知小文殊伸了手，放進了羅冊的手心。

十三年，文殊一直和羅香她們一樣喊他大哥，初時他覺得這一聲大哥和羅香她們沒有不同，直到後來，羅首義說讓文殊嫁給他。

他錯愕之後便是喜悅，那時他方才明白，他有多喜歡她。

喜歡她目光怯怯的模樣，喜歡她稍長大一些，笑的開懷的模樣，喜歡她成年後，美麗自信的模樣。

他原以為兩人一定會在一起，哪怕上一次不歡而散，他也沒想著就此放棄。

他想著，若是她有什麼難言之隱，又或是被陳燃強迫呢？

羅冊閉了眼。

可她是自願的。

自願留在他身邊，自願成為他的女人，自願隨著他去翰京。

既如此他的堅持便沒意義了。

文殊不再看他。

羅冊是個好人，可他和陳言不一樣，他護不住她，縱使他想拿整個羅家來救她，亦撼動不了陳燃，只會平添幾條人命。

既然這樣，不如一開始就離得遠遠的，不來趟這趟渾水，就不會深陷沼澤。

「陳先生。」

羅首義今日穿著深紫色的長袍，被羅香挽著，笑意滿滿。

「羅先生。」陳燃目色淡淡道。

「陳先生，你好。」羅香面容明艷，朝著陳燃靠近了兩步：「小殊，今日身子好多了吧？」

文殊點了點頭，朝羅首義道：「羅叔叔好。」

「好好。」他一臉的慈愛：「小殊千萬注意身體。」

說完又問陳燃：「聽說陳先生要回翰京去了？」

羅香和文殊聞言都是一愣，羅香是失望和不安，她央著羅首義好久，羅首義只是不像原來那般反對，但卻沒再替她給陳燃下過一帖子。

她以私人的名義給陳家送了兩次，皆都杳無音訊，石沉大海。

現在羅首義說陳燃要走了，等他回了翰京，天高皇帝遠的，她如何再有機會？

文殊驚訝過後又很快的平靜下來，按照書中的時間線，陳燃確實該回翰京了，只不過書里他是在文海的房裡找到了東西後走的。

她的指尖緊了緊。

陳燃也恰好向她看來，眸子罕見的帶了一些笑意：「是，等文殊身子再好一點，我會帶她一起回去。」

羅香聞言面色更是一白，羅首義卻是笑著點頭：「應該的應該的。」

和羅首義闊別之後，兩人一路無話。

其實文殊算不上一個話少的人，好幾次陳燃半夜到小花壇抽煙，都能聽見另一頭傳來的聲音。

她似乎總是喜歡白天睡，晚上鬧騰。

他隱在夜色里，仔細聽了一會，才聽出個所以然來，她們幾個圍了一圈，中間擺著一盞蠟燭罩燈，原來是在聽她講鬼故事。

什麼紅衣女人，床下有人，她講得眉飛色舞，自以生動，但她那一把甜嗓子講出來，故事就變了味道。

也能聽下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