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強取豪奪

第二十章 強取豪奪

二零五四年四月十四日

赤裸的金都爾曼站長被任葛生的手下綁在了一大塊冰上,他的後背緊貼冰面,動彈不得。站長沒想到事情會糟糕到這個地步,當他和信任他的八號線的公民們來到了啟星商城站時,他以為任葛生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把他們扣押起來,更不要說用身體上的疼痛來威脅了。站長低估了赤座組黑老大的手腕。

在聽完了虛情假意的客氣話后,八號線的大部分共和國公民都被關押在了車站一間狹小的房子里。在這間房子里,若是所有人都坐下來,基本上就是人挨著人,余不出更多的空間來。房間里的空氣渾濁不堪、又潮又熱,實在是比犯人的牢房還要遭罪。手裡還有槍的共和軍士兵們自然是被赤座組認定為「危險人物」,黑道們三個對一個,面對特遣隊則是八九個對一個繳了他們的械以及所有的子彈。

被關押在啟星商城車站的人們離二號線的鉑金大道僅有一段隧道的長度,距離他們的總統也只有一段隧道的長度,可這一段距離已經成為了比整條八號線加上一號線還要寬的鴻溝。他們的總統也在用他們的生命做賭注,阿托克賭的是任葛生不敢輕舉妄動。

「很難受吧,寒冷帶來的疼痛是很劇烈的,這種疼痛能直穿你的骨骼還有五臟六腑,而且這種疼痛會持續不斷,直到你整個身子麻木。別著急,等你的體溫把這塊冰融化出了一個模子、等到冰水交合的時候,你會體驗到更新鮮的感受的。啊,用冰塊折磨人,這種方式很自然、很優雅,比直接上刀子、鞭子賞心悅目多了。」任葛生說。

共和國的公民在焦慮之中等待著事情出現轉機,他們還不清楚赤座組的目的究竟是什麼。他們淪為人質,赤座組定是會要求共和國付出一定的代價才能放走他們。赤座組提的要求越過分,這些被困民眾全身而退的希望也就越渺茫。在被關押到第三天的時候,全副武裝的黑道把年輕的女人們帶走了,明萩因為是特遣隊的戰士而沒有成為被帶走的人中的一員。沒有人知道赤座組要把這些女孩兒帶到哪裡去、要對她們做些什麼。同一天,特遣隊的士兵和金都爾曼站長被帶到了一間比牢房更加昏暗的房間里。這間屋子如果讓人來居住算是物盡其用,可它偏偏成了一間「刑室」,屋子裡擺放著許多任葛生引以為傲的行刑工具。

「你這個混賬,別以為你能逃過懲罰!」懷陽咬牙切齒地對著任葛生說。

「小狗就是愛吠、不懂規矩。我早就告訴了你們的總統,若是他滿足我們的要求,我們就能把你們毫髮無傷地放回共和國,可是他呢?卻故意拖延、感覺好像和我們做交易有損他的地位和威嚴。」

寒冷摧殘著站長的每一寸皮肉以及每一根骨頭,就算是在夏天手裡握著一塊冰時間長了人也會感到不適,更不要說讓後背貼著這麼一大塊冰了。組員架設的一台小型攝像機正在逐幀記錄著站長痛苦的表情,如今赤座組的行為和曾經的極端恐怖組織沒什麼兩樣,但任葛生滿不在乎,他就是想要得到他能看到的眼前的一切。

「要我們交出五十名女性公民來當你們的玩物,想得倒美。」明萩說。

「不不,我們想的並不美,我們早就做好了一切準備,所以我們準備了這樣的辦法來應對你們總統的拖延。總歸,決定權在你們總統手上,你們的安危和健康也掌握在你們總統手上。桑總統自以為自己拖延下去,我就會因為不想白白耗費資源放你們離開,但反過來想,如果我真殺了你們,共和國敢對背後有商業聯盟的我們開戰嗎?和共榮集團的戰鬥已經讓你們元氣大傷了吧?」

就算是懷陽,在這個場合聽到了對方老大的話也只能忍氣吞聲,懷陽雖然膽子大、性子直,但也還不至於傻到輕舉妄動讓自己白白喪命,他更不會容忍自己把命丟在赤座組這些小人的手上。等到特遣隊有機會和這些混賬正面較量的時候,懷陽一定會狠狠地朝著任葛生的臉上來一拳,他要一拳把這個中年男人的牙齒全打下來。

至於馬哈奎愈,這個身經百戰的男人竟然因為憤恨到了極點,眼角里流出了一滴淚水。這一滴淚水千真萬確是一滴包含復仇的黑色之淚。如果共和國摧毀赤座組的那一天真的到來了,任葛生最好祈禱自己落在懷陽手上也別落在馬哈奎愈手上。

「我們的新計劃準備得怎麼樣了?」任葛生對剛進來的若頭問。

「遊俠已經準備就緒了,所有『馬匹』都喂好了『草』。我們隨時都可以發動進攻。」若頭說。

「好。」任葛生說這個字時拖長了音調,表示自己非常滿意。為了這次突襲行動,赤座組和歸順的庫烈·昂古台的部下對自己提出了嚴格的要求。在摩托車上如何作戰、如何流暢且精準的投放越過障礙物的斜坡,他們都在自己的隧道里進行了數十次演習。

「站長!站長!你們這幫混蛋別自說自話了,站長已經暈厥過去了,快把他放下來吧。」明萩激動地說。任葛生把特遣隊的隊員也叫過來觀看這場行刑,這對於他們來說毫無疑問也是一種折磨。

「等冰全都溶解了,他自然也就從痛苦中解脫了。暈過去了未嘗不是一種逃避痛苦的辦法。但很遺憾,這位站長能暈過去,但阿托克·桑卻不能用同樣的辦法逃避。我們錄下的這段視頻只不過是個序曲,接下來我還會帶給你們共和國更大的考驗,這一系列事件最終的結果是你們的總統會屈服,接受我提出的更多的要求,我毫不懷疑這一點。」任葛生說。

「一群目光短淺的傢伙,給自己挖了墳還在這裡洋洋自得,你們這些出現在我視線中的畜生的模樣我都記住了,將來我會以十倍報復回去。屆時你們會發現,你們正在得意地用冰塊懲罰人的方式實在是太缺乏想象力了。」馬哈奎愈用十分低沉的語氣說。

「呦,這位小戰士很勇敢嘛,我很中意你。」若頭輔佐丸岡笑著接近了被綁縛著的馬哈奎愈,手裡揮舞著匕首。在他將要把匕首刺進馬哈奎愈眼睛里的前一刻,任葛生叫停了他。

「夠了,丸岡,這裡的演出就此結束了。你看,這個老傢伙火氣還挺旺盛的,冰塊都已經被他融光了。接下來該讓可汗去表演了。把他們關起來,一定要看好了,別讓他們有任何反抗的可能。對付猛獸就要用牢固的籠子。」任葛生說。

赤座組有自己獨特的行事方式,當機會來到他們眼前時,他們會毫無顧忌地抓住,在光彩或不光彩的較量中掌握主動權。共和國的人沒有在第一時間和他們硬碰硬,便永遠失去了機會。

任葛生其人說起來和某個星島名人有些淵源,儘管他本人並不知道這段孽緣。這個名人年逾花甲,工作生活在夏灣市最高的一座摩天大樓的頂層,名字就是古平·范·威特勞,三族混血的老傢伙。古平曾有過一個年輕的情人,而這個為了錢巴結上古平的令無數人眼紅的女人還有一個戀人,任葛生正是情人背著古平和自己所愛的男人生下的孩子。如果女人的腦子足夠靈光、城府足夠深,懂得如何控制一個老男人,倒是可以讓任葛生以私生子的身份進入威特勞家族,讓他有機會和這個家族同輩的兄弟姊妹較量,可這一幕愚蠢的「貴族家斗」戲沒有在現實中上演。古平發現了情人孕育的孩子不是自己的,毫不留情地將母子二人從最高的大廈打入了地底。

任葛生後來的經歷又和屈子衿頗為相像,任的母親也在留下了一個孩子繼續在這黑暗的世界里受罪后結束了自己的生命,這讓人窒息的重負竟不止一次地讓最為偉大的母愛也變得脆弱不堪。任葛生和屈子衿兩個都是不得不早早自力更生的人,卻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任在還沒成年的時候就已經把自己的心變成了一塊石頭,他堅信只有依靠威懾、依靠詭詐才能在地下世界保護自己不受傷害——能讓自己擁有我行我素的權力就是一種偉大的勝利。既然自己一個人的實力不夠強,那就和一群想法類似的人抱團。任主動靠近地痞流氓,最終成為了赤座組的一員。

許多流氓和混混都是些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人,可任葛生並不是如此,他很懂得「權術」兩個字的寫法,在赤座組不斷高升。在他終於成為了若頭並在不久後晉升為組長后,他便可以按照自己的方法改變赤座組了。在前任組長時期,赤座組已經和美特羅商業聯盟構築了牢固的同盟關係,任葛生雖說沒有不識好歹地摒棄這種關係,但他已經摒棄了黑道最後殘存的道義。按照任葛生的想法,黑道就應該越黑越好,這個「黑」字才是赤座組賴以生存的關鍵,所謂的黑道仁義不過是存在於小說、電影中的玩意兒,只是一種浪漫主義的藝術手法,在現實中根本行不通。

「只有比商業聯盟的人更無恥、更大膽,才能不被他們吞併,才能在地鐵保住赤座組的旗幟。」任葛生想。

雖說任葛生早就有了許多大膽的甚至是叛逆的想法,但在很長一段時間裡,赤座組都採取防衛的姿態,在許多事情上和商業聯盟步伐一致,可以說,扣押共和國的人並且和隧道遊俠的歸順者發動劫掠是赤座組進行過的最大膽的行動,這個行動甚至超出了島牧今優的預料。不過島牧今優並不認為這個行動損害了聯盟的利益,如此一來也可以對赤座組的行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若是赤座組膽敢把槍口對準千禧廣場,島牧定要教他知道什麼叫螳臂當車、自取滅亡。

不要子彈、不要槍械、不要衣物、不要糧食,如此大規模的劫掠行動為的竟然只是去劫掠阿托克不答應給的共和國領地上的女人,還有什麼能比這個目標的達成更能讓南暘高層蒙羞?任葛生以如此囂張的行動讓阿托克被動地答應了自己提出的條件。

有人分析說任葛生的目的肯定沒有讓自己的部下去對女人行惡從而提振士氣這麼簡單,他的根本目的應該是想通過這起事件加劇共和國內部的矛盾,等待著南暘內部分裂的那一刻趁虛而入,大大擴張自己的勢力。他有膽量和共和國較勁,也正是看到共和國在與共榮集團的戰爭中舉步維艱。

「站長,你醒了?」明萩注意到站長睜開了眼睛,並且吃力地將胳膊抬了起來,他的胳膊剛才貼近冰塊的那一面仍然顯出深紅的顏色。在特遣隊和站長單獨的牢房裡,士兵們再擦乾淨了他的後背后把衣服都蓋在了站長的背上,以期能早早使被凍僵的皮肉復原。

「一個小小的黑幫,別想讓南暘屈服。」站長的聲音發顫、面無血色,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過來

「的確,那個目光短淺的傢伙太過囂張了,他根本不考慮自己的實力和南暘有多大的差距。若是我們現在沒在打一場惡戰,他們也沒有島牧的庇護,我們三個小時就能把那些穿條紋西裝的敗類全部拿下。不過外面現在一點動靜都沒有,他們的人似乎都被調動走了,應該是去執行剛才任葛生口中的行動去了。」懷陽說。

「很有可能是一場針對我們的軍事行動,總統所在的鉑金大道站首當其衝。」馬哈奎愈說。

「剛才我靠近門,隱約聽到了遠處摩托車引擎轟鳴的聲音。」明萩說。

「摩托車嗎?地下騎著摩托車作戰的只有居無定所的隧道遊俠,如果他們和赤座組聯手了,那情況可就糟糕了不止一倍。」站長說著試圖讓自己坐起來,見他動作吃力,明萩和懷陽急忙上去攙扶。

「站長,別勉強,等回到二號線了,得找個醫生好好處理一下你的後背。」明萩說。

「如果這個猜測準確,我們應該趁他們內部薄弱的時候想辦法逃出去,拿回槍支,把被困的人都救出來。」懷陽心想。他沒有說出口,因為他知道說出這話也是一句廢話,特遣隊員們縱有一身本領也無計可施,他們只能靜靜等待任葛生心滿意足後放他們恥辱地回到二號線去。

可馬哈奎愈似乎並不吝嗇於付諸行動,在懷陽、明萩和其他隊員不注意的時候,他一腳踹到了門上。

「士兵,你剋制一些。」站長試圖大聲說,但因為氣息不足沒能使這句話顯得有多麼嚴厲。

「裡面的蠢貨,你想幹什麼?」明萩聽到了外面的守衛喊話。

馬哈奎愈沒有在意任何人的言語,接著朝讓他們失去自由的門又是憤怒的一腳。剛才在行刑室,馬哈奎愈還在剋制著自己,明萩不知他為何突然如此暴怒起來。

「混賬東西,你要完蛋了。」外面的看守也被激怒了,緊接著,牢房裡的所有人都聽到了看守用鑰匙開門的聲音。如果馬哈奎愈並非完全由憤怒驅使,而是在心裡有一個逃脫計劃的話,他可以在門打開的一瞬間制服那個看守並奪了他的槍械。

「小心,大家都隱蔽到靠近門那邊的牆壁處。」懷陽也猜測不到馬哈奎愈的真實意圖,他只能依據自己的戰鬥經驗試圖減少可能發生的傷亡。

門開了,馬哈奎愈什麼動作也沒有做,他呆愣住了。也許是看到了馬哈奎愈落於下風的表情,開門的看守也剋制住了自己的怒氣,沒有讓自己手中的手槍走火。馬哈奎愈看到了一種能把自己的火氣再一次壓到心底的東西,那簡直比滅火器還要好使——一挺比利時產的mag輕機槍就架設在自己對面。深邃的槍口直衝著牢房的大門,機槍手的手指搭在扳機上,這便是任葛生給特遣隊的特殊照顧。

馬哈奎愈沒來得及觀察那挺機槍有沒有子彈,也許只是一具空殼,但他就算有十條命也不敢做這樣的賭博。緊接著,馬哈奎愈就被帶著輕蔑微笑的赤座組看守一拳擊倒在地。

「都給我放乖點,別不識相,我想老大不會介意你們死一個人的。安靜地等著,你們就有機會活著離開這裡。」看守說罷,關上了沉重的大門。

「馬哈,我以為你會做出什麼超級英雄般的舉動呢。」懷陽說。

馬哈奎愈仍然躺倒在地,使勁兒喘著粗氣,沒有回復懷陽的話。所謂拳怕少壯、棍怕老郎,而一支槍能夠讓一個最軟弱的人搖身一變擁有近乎於閻王爺般的力量。

「只能等待了,別無他法。」站長這句話是在讓所有戰士接受這個事實,也是讓所有的八號線逃難民眾以及被赤座組擄走的公民接受既定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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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壤義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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