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回 幸福的種子

韓修貶道：「真能吃。」

楊素樂呵呵回應：「小時候餓怕了，有點後遺症。」

她突然指指後面提起，「哎，你聽過這歌嗎？」

韓修冷臉回一句：「沒有！」

楊素略驚：「啊？這麼老的歌你都沒聽過，多好聽啊！」

楊素感覺韓修比她還孤陋寡聞。

韓修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心裡嘲笑楊素，我聽的英文歌比你這老歌好聽一百倍。

楊素覺得韓修沒聽過《蝴蝶飛呀》好可惜，還有她過去看的mtv《愛》，小虎隊可愛又特別的歌舞表演令她銘記終生！

她喃喃自語：「唉，這麼好的歌怎麼都沒聽過？」

韓修懶得理楊素，悶氣彎下腰，兩手叉合伏在雙膝上冷靜想對策。

楊素找話題：「你是本地人嗎？」

韓修冷答：「不是。」

「那你為啥來這兒呢？」

「不為啥。」

韓修從來不主動跟不熟的女人聊天，趕快又把這個幼稚問題還給她：「你為啥來這兒？」

他可不想別人知道自己辛酸的過去，當年他和米花從吉林老家來到這個陌生城市，完全是為了逃避痛苦，重獲新生。

楊素哪能理解韓修的心思，依舊微笑地回應：「我啊？為了遠離痛苦，從新開始。」

韓修聽后立刻吃驚地看著楊素，沒想到她和我心情這麼相似！

楊素歪起頭問：「你一定想，多大的痛苦還讓我背井離鄉對不對？」

韓修雖然總對別人的故事，尤其是女人的故事不感興趣，楊素的問話也和他的想法大相徑庭，但他還是在她甜美可愛的笑容面前，輕輕點頭稱是。

楊素認真說：「我爺爺啊非讓我嫁給那個大哥，好說歹說他不聽。我不想跟沒感情的人成親，不想騙自己，更不能騙人家！實在過不了心裡這一關，我就逃婚了！」

韓修靜默地聽完楊素的講述，這年頭還有包辦婚姻？楊素逃婚，真是鄉村新女性……他說出自己的真實感受：「你很勇敢。」

楊素麵對喜歡的人，不能靠近，只能遠離，她有些心煩意亂，道：「是嗎？可是我的勇敢卻傷害了別人。有時候，我不知道這種勇敢對不對，你說我該不該堅持？」

韓修思慮著，慌忙把目光從楊素清純的雙眸上移開，迷惘地盯著地面。他不知該怎麼面對她，不和怎麼回答她這種外簡內深的問題，更不知身邊的她喜歡自己。

看起來簡單的問題未必容易解釋，有些想法、障礙，讓我們難以發現，生活中最平凡的事物，恰恰是我們最需要的。

楊素見韓修不語，笑起來化解冷場：「呵呵，我說這些幹嘛。」她順手將另一袋瓜子遞給他，「吶，這個給你，幸福的種子！」

韓修納悶地看著楊素：「幸福的種子？」

楊素笑著解釋：「對，幸福的種子！農民伯伯辛勤耕種，就為讓我們吃飽穿暖，過上幸福的日子，所以這是幸福的種子，收下吧！」她說完又遞出瓜子，芳容滿是甜美。

韓修覺得拿著這種俗物走在大街上簡直損爛形象，好笑地拒絕：「我才不要。」

楊素有點不高興地微微噘嘴問：「為啥啊？」

韓修冷冷地答道：「那是你的幸福，幸福從不屬於我。」

楊素好言勸勉：「不會，幸福屬於每個人，它可能就在你身邊，只要……」

韓修厲聲打斷楊素的話：「你根本不了解我的痛苦！」

楊素怔住！

韓修神情凝重地隨口說：「那個無情人拋棄我和我媽跟別的女人結婚！我媽受不了自殺了……」

楊素看韓修臉色突然變得憂鬱沉重，拿著幸福種子的手緩緩而落，靜聽他的訴說。

「我只能跟那人生活，他不管我死活，最可恨是他那個女人！老打罵我——」

韓修講著驟然止語，一下意識到自己居然對楊素說出了不為人知的過去？！但他已無力收回，見她還在靜聽，只好緊張地逃至尾聲，略顫著眼神硬直視她問：「你還覺得我幸福嗎？」

楊素得知韓修竟有這麼凄苦可憐的身世，沉默不語了，同情和心疼的淚水在她大而明凈的眼眸中閃動。她知道韓修說的那個「無情人」應該是他父親，被最親的人苦待，難怪他總是一副心事重重，鬱鬱寡歡的樣子。

韓修心有餘悸，不敢抬頭看楊素眼泛淚光的臉，他完全想不通：我為什麼跟這個陌生女人說起過去？這種蠢事從沒發生過！難道因為她像媽媽？還是她贏得了我的信任？

他責怪自己防備鬆懈！

楊素哀容啞聲地致歉：「我不知道你有這樣的遭遇，真的……很對不起。」

韓修心頭一緊，明明是他口誤，楊素還給他道歉……韓修想到楊素跟他媽媽一樣心軟，見不得人受苦。他使勁克制下內心的痛楚和逼近眼眶的淚水。

楊素覺得自己不該用難過感染的韓修更難過，她擦擦淚撐起笑容，邊想邊說：「你還是幸福的吧，至少比我幸福。」

韓修一臉愕然地盯向楊素。

楊素語氣平穩：「我出生時爸媽就不在世了，從小到大我都沒見過他們。」

韓修以為楊素看上去樂觀傻傻的，不會是那種沒有雙親或家庭不健全的人。

楊素堅強起來說：「你愛你媽媽也好，怨你爸爸也罷，他們都留在你的記憶中。如果能看到爸媽，我願意天天挨訓。」她說著，不禁笑眼盈濕。

韓修盯著楊素溫暖的笑臉呆住，她的傻話令他心酸又寬慰。

楊素坦言：「聽說我爸媽在北京相識的，我一直很想來看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他們一點痕迹。你看，你比我幸福吧？」她再次向韓修送幸福的種子並誠心表示，「幸福就在我們身邊，看你會不會接受。」

韓修望著楊素親切善良的笑顏，慢慢地伸出手接受幸福的種子。

叮叮咚咚……不識時宜的手機鈴聲響起。

韓修忙收回手，起身走向一邊去接聽手機。「喂。」

聽筒里傳來豹子那陰魂不散的聲音：「修，村姑跟你在一起吧？」

韓修餘光瞟了一眼旁邊的楊素應聲：「嗯。」

豹子緊說：「剛才我聽見米花給林紅打電話了，說晚上見面談事。」

韓修壓低嗓音急問：「她來真的？」

豹子雞婆似的說：「嗯，她真中二了！不過她還沒跟林紅明說，所以咱們必須比她先行動，不然她倆一見面後果不堪設想啊！哥們兒，這回全看你了！我正去老妖婆家路上，到那兒等你，快點！」

他半天沒聽見韓修迴音，「修？你在聽嗎？喂？韓修？！」

韓修淡應一聲：「知道了。」便收線。

他沉思片刻，裝出一副高興模樣，轉身走回楊素跟前，好說：

「楊素，剛才豹子打來電話，說請咱們到他家吃飯。」

楊素遲疑一下問：「是嗎？只有咱倆嗎？」

韓修假笑道：「還有米花。」

楊素立刻開心到防線全無：「好啊，啥時候去？！」

「現在。」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