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底層世界

林嗣帶着沈玉一同來到第五層的集市中。

雖然第五層被稱為「貧民圈」，但集市還是很熱鬧的。

當然，集市上的商品也就不能與其他層級相提並論了。

沈玉看着身邊的青年，這個從廢土上渾身浴血卻仍安全無恙的神秘青年，短短几天時間就從一個普通的「平民」變成了名聲貫徹四、五層級的「神運算元」。

廢土之上，眾生皆弱。五大基地合力劃分出「宜居區」尚且危險重重，更何況那些未被人類探查過的未知區域呢？

不知為何，眼前這個青年從見到她的那一刻起，就對她有所防備。每次注視她的眼神，都複雜而……

不舍?

林嗣在沈玉面前揮了揮手，自從被秦老頭趕出來帶沈玉逛街，沈玉便走神了一路。

經過幾天的沉澱，林嗣對沈玉已經能做到十分平和地相處了。沈玉雖然神似千機，但這畢竟是兩個不同的世界，如果把對待千機的感情強加於沈玉之上，是對兩個女孩子的不尊重。

林嗣嘆了口氣，事發突然，也不知道千機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了。

魔教教徒大多奸滑，天璣門被潛入這麼多年未曾發現何三寶的存在，想來門內的某些方面出了大問題。

自己身死，最傷心的定會是相處良多的師姐千機，若是何三寶繼續隱藏身份還好，若是發動魔教教徒群起而攻之，那麼天璣門，不，應該是整個修仙界的天就要變了。

思緒只不過一瞬，集市末尾一處小攤上的商品吸引的林嗣的注意。

那是一個儀錶盤樣的東西，紅色的指針掛在中央。

儀錶盤被仔細地上了一層漆，看得出來老闆想要賣個好價錢的心思。

雖然外觀被糟蹋的一塌糊塗，但林嗣還是一眼看出這物品的基底竟是個羅盤！

林嗣蹲下查看，攤主一看生意來了，連忙發揮三寸不爛之舌：

「帥哥，這可是我的鎮店……啊不，鎮攤之寶，你看看這外觀，這成色！」

還不待攤主說完，林嗣直接打斷道：

「多少錢。」

攤主一看林嗣愛不釋手地樣子，直接坐地起價道：

「這個數，不講價。」說完伸出了兩根手指。

「成交。」沒想到林嗣比他想像地爽快地多，直接給攤主去了兩千基地幣。

攤主膛目結舌，自己本以為兩百已是頂天了，卻沒想到對方毫不猶豫地給了2000！

兩千基地幣啊！放在紙醉金迷的第三層級也足夠快活一個禮拜了！

沈玉對於林嗣的豪爽既肉痛又很是不解。兩千基底幣，是自己做兩次d級任務才能堪堪賺到的，林嗣卻能毫不眨眼地用它買下一個毫不起眼的儀錶盤。

林嗣小心翼翼地將羅盤用布包上揣進懷裏。末世不僅是種族的滅絕，更是文明的滅絕。

許多燦爛的文明都湮滅於那場浩劫之中，文明長河從此斷流。十二年的末世蹉跎，許多文化記號在人們心中只剩下一個模糊的影子。

這也是沈玉和攤主都不認識羅盤的原因。

懷中的小葉紫檀製成的羅盤還在隱隱發着溫熱，林嗣敢確定，這羅盤裏定有比其本身更值錢的東西！

林嗣想到這裏不禁熱血沸騰，若是自己的猜測成立，那麼自己至少重修符道便不再是天方夜譚！

看沈玉一頭霧水的樣子，林嗣第一次覺得千機的這張臉也能擺出可愛的表情。

有些人對於可愛的事物是完全沒有抵抗力的，尤其是林嗣，便打着救命之恩的幌子給沈玉買了許多小玩意兒，諸如飾品，成衣等。

林嗣有些遺憾自己沒有許可權去第三層級，現在錢財對於他來說只是一個數字，第五層級的物品太過單調，以林嗣的消費能力壓根花不完這幾天賺的錢。

林嗣手裏拎着四袋小玩意兒，沈玉懷裏抱着一個比她還高的、不知用什麼動物皮毛縫製的布偶，費力的樣子很是可愛。

沈玉這次來本來是想要請林嗣測算即將執行的任務的安全程度，被林嗣塞了這麼多東西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得到羅盤的林嗣神清氣爽，看着破敗的第五層級也順眼了許多。

兩人正逛著，一旁的主路上來了一排裝載白色集裝箱的卡車。

當卡車路過林嗣兩人時，箱體里的陣陣哀嚎透過箱體傳了出來。

林嗣疑惑，轉頭看向沈玉卻是一臉麻木。

沈玉察覺到林嗣探究的目光，耐心解釋道：

「這些卡車是二層級『科技層級』的車，裏面裝的是些衍生人。」

這是林嗣第二次聽到「衍生人」的名號。

早在上上一世，自己作為一家小型倖存者基地的領導者，就聽過「衍生人」。

當時是二號基地的前身，科技研究所想要和林嗣洽談關於「衍生人」的項目。

可惜還沒來得及「洽談」，自己就喪生於末世后第一場獸潮了。

林嗣隱約記得，科技研究所的負責人將這個項目吹得天花亂墜，聲稱這是「末世后唯一一個可以拯救人類的項目」。

如今看來，「衍生人」計劃並不如他所說了。

林嗣與沈玉一同沉默著回到了小院，林嗣為他們卜出的結果是「吉」時，三人才離去。

臨走前，秦保明還像是達成了什麼交易似的，鄭重地拍了拍陳物理的肩膀。

幾人一走，林嗣便把自己關在屋內，研究起集市上淘到的羅盤。

林嗣小心翼翼地剝去其他雜質，小葉紫檀鑄成的主體逐漸顯露出來。

當真是羅盤！而且是材質極好的那種！

林嗣安耐住內心的激動，分出一縷神識進入到羅盤之中探查。

「果然！」林嗣心中已經瞭然，只見羅盤其中有一小天地，也許是羅盤的主人早已身隕於末世之中，羅盤樣式的儲物空間並無禁制。

空間中裝滿了硃砂、黃紙等畫符所需的材料！

令林嗣又驚又喜的是，空間的角落竟還有一沓靈票！

靈票是混元大陸的硬通貨幣，也是修仙者必不可少的靈氣來源。

靈票中蘊含着一定量的純凈靈氣，靈票等級越高，所蘊含的靈氣便越多。

林嗣體內的兩股靈魔氣互相平衡，若是林嗣使用一方，那麼平衡體系便會被打破，造成混亂。

這幾日林嗣只能眼看着陰陽魚中的靈氣在自己丹田中轉悠，卻不能使用，十分的抓心撓肝。

如今有了靈票，自己就能再次引氣入體！說不定還能再修仙道！

雖然這一沓全是最低等的靈票，但也聊勝於無。

想到這裏，林嗣便內心澎湃。

羅盤來源暫不可查，但如今有，便就是最好的了。

現階段，要報仇，只能嘗試重新修仙。

「道法三千」此刻正蘊含於自己的靈台之內，若是自己能直接打開煉化，凌駕於天道之上！回到混元大陸復仇只是時間問題。

好了，現在要着手驗證第二個猜測了。

*

穹頂即將變暗之時，陳物理帶來了消息。

一個衣衫襤褸，眼神戒備的男孩被帶給秦保明。

秦保明一見到他，就緊緊抱住，年近耳順之年的男人，此時卻抱着小男孩泣不成聲。

男孩的身體麻木，雖然被秦保明抱着，眼神卻依然戒備。

陳物理有一搭沒一搭地抽著煙，平時寶貝的不行的煙葉此時卻已加了兩次。

秦保明沒有看到自己另一個心心念念的人，雖然不忍接受，卻還是心中瞭然。

中年漢子擦了一把眼淚，向陳物理道了謝，便向聞聲出來的林嗣介紹道：

「小林，這是我孫子。孫子，叫人！」

秦保明拍了小男孩幾下，男孩卻仍倔強著不吭聲。

此時一直在沉默著抽煙的陳物理開口了：

「這孩子，是個啞巴。」

重獲至親的笑容僵在秦保明臉上、

「啞巴，啞巴，沒事兒！不會說話好啊，這孩子就是安靜，內斂！」

秦保明不住地拍著小啞巴的肩膀，眼神卻逐漸空洞起來，像是想起了往事。神態一下子老了好幾歲。

陳物理把林嗣拉到屋外，悄悄說：

「這孩子是第一代衍生人，你可千萬別在老秦面前提『衍生人』這仨字兒啊。」

林嗣看了看對小男孩寶貝的不行的秦保明，點了點頭。

「老秦也是命苦，家裏唯一一個能力者女兒被抓去搞那勞什子的『衍生人』……哎！」說着，一拳錘在窗框上，異能隨着力量逸散，木質的窗框瞬間變成了鋼鐵。

陳物理本來也是二號基地研究所的一員，因堅決反對「衍生人」計劃和堅持相信「玄學物理論」，被剔除研究員之列，幾分輾轉，才遇到了孤立無援的任務小隊隊長沈玉。

今天秦保明原本是拜託他趁著第五層級來一批新的衍生人，看看其中是否有他的女兒和小孫子，如今陳物理只帶出來了一個，秦保明的女兒恐怕是早已……

「老陳，謝謝你了奧，天色也不早了，改天再請你吃飯！」秦保明察覺出來什麼，直接閉門謝客。

陳物理被連推帶搡地請了出去，秦保明重獲至親，容不得有人說半點不好。

林嗣無奈，卻見秦保明拉着小孫子的手，壓着小男孩對林嗣跪下。

秦保明原本精明的雙眼此刻卻有些渾濁，懇求道：「小林，我知道你有本事，我秦保明不要臉一回，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收了這個娃？」

「娃娃跟着我只會沒本事，亂世之中，我護得住他一時半刻，護不了他一世啊。」說着，便也要給林嗣跪下。

林嗣忙扶住老秦頭，秦保明在他初到時也對自己幫助良多，若是第一天秦保明不把擺攤的場地分一塊給他，恐怕他在這末世內過得要艱難許多。

「老秦，不必這樣。」林嗣扶起老秦頭，「我會的，都會儘力教給這孩子。」

秦保明鬆了一口氣，雖說林嗣沒有直接答應收孫子為徒，但有了這句承諾，他也就放心了。

此刻，穹頂又一次暗了下來。兩人也不再多說什麼，各自回房歇息了。

屋內，林嗣盤腿在床上打坐。丹田之內陰陽魚緩緩轉動，林嗣試圖分出一塊靈氣卻是不能。

他也試過兩道一起分出，但魔氣力量實在太過強暴，一個掌控不好就會產生**。

林嗣捏碎一張靈票，純白的靈氣在林嗣的指引下順着經脈遊走，凡是靈氣走過的地方竟然泛出了道道經文！

林嗣仔細觀察，赫然發現這竟然是玄機峰上的道意經文！

玄機峰下凪風長時間受道意浸淫，每一道風或多或少都帶些道意。隨着凪風的深入皮肉，其上的道意竟也一併留在林嗣的經脈之中！

靈氣每經過一處，經脈里那處的道意符文便會發出瑩瑩光亮。之前探查時沒有靈氣的探路，道意並不顯現；如今道意感受到了靈氣的指引，便全部顯現出來。

林嗣將全身上下的經脈全部探查了一遍，不多不少，正好三千道！

此時靈台之中的「玉佩」似乎有所察覺，不停地嗡動着！林嗣帶着僅剩的一些靈氣抵達靈台，卻見那「玉佩」有些嫌棄地搖了搖，最終還是將那道所剩無幾的靈氣吸入其中！

隨着靈台的一陣地震似的震動，那石頭樣的玉佩竟然緩緩褪去了石頭的外衣，露出其中瑩白的玉身！

那白玉一陣幻化，最終竟化成了一卷玉簡的樣子！

玉簡靜靜躺在林嗣的靈台中，林嗣心思一動，玉簡就在林嗣眼前徐徐展開。

玉簡之首，赫然是「道意三千」四個大字！

旁邊還有一行小字「與玄機峰不同，注意防偽」。

林嗣哭笑不得，合著這倆本是同源的道法在他身體里爭風吃醋呢？

玉簡察覺到林嗣的心思，不高興地震動了兩下，便把自己捲成一團滾到角落，再想要打開卻是不能了。

林嗣無奈，看來這玉簡不僅是一件法器，器靈的脾氣還不小。

雖然玉簡此時打不開，但是林嗣知道，玉簡肯從「石頭」中出來，便已是認他為主了。

接下來，只剩最後一項。

林嗣退出靈台，從羅盤中拿出黃紙，藉著靈氣的熒光寫下了一道符。

緊接着，注入靈氣，施法催動一氣呵成。

然而黃紙只是燃燒了起來，不一會兒就燃燒殆盡。

許久過去，黑暗中的林嗣發出一聲輕笑：

「我猜的果然沒錯。」

「鬼天道，沒想到你竟然會栽到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