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農藥

中學三年很快就過去了，畢業考試我沒有參加，我很喜歡讀書，我也知道讀書能改變我現在的狀況，但是，我放棄了，沒有猶豫，決然的離開了學校，只因為媽媽的一句話:「你學習好，要努力啊！只要你考上，媽媽寧可不給你哥娶媳婦，砸鍋賣鐵也要供你讀書，等你將來有出息了，爸爸媽媽哥哥姐姐都指望你呢」。我不後悔做這個決定，我不想背負太多，因為我知道，我無力更改任何人的命運，昭昭天理，因果循環都已成定局，我就是一隻貓，連自己都救不了，真的給不了你們想要的生活，我和爸媽說:「我已經十七歲，年紀不小了，我要去城裏找大姐，打工賺錢養活自己，我要用我自己的能力讓自己吃飽」。爸用極度失望的眼神看着我，放下了已經舉起來的手，最後狠狠的說:「不想讀書就在家種地，過幾年就嫁人，哪兒也不許去！」然後就趕着毛驢車去幹活了。

我歇斯底里的向他們走的方向喊，試圖拚命的掙扎反抗著，也不知道都說的什麼亂七八糟的話，瘋了一般去抓身邊的東西，鬧得實在沒力氣了，也知道不會改變什麼結果，心灰意冷的同時也厭倦了這個世界，不想再留戀什麼了，要回去了，無論下一世成為什麼，都能好過現在吧？哭的走路已經是飄着的感覺，像夢遊一樣，拿出了爸放在倉房裏的半瓶農藥，一飲而盡，味道不太好喝，然後坐在門墩石上望着來往的車輛，人們忙碌的身影，好想問問他們:「生如螻蟻的人類，你們不知疲倦，這樣的折騰為的是什麼，來這人間匆匆忙忙幾十年，值得嗎？」

也許是農藥發揮作用了，嘴裏面開始有鐵粉的味道，還不停的有白色的泡沫跑出來，二姐去廁所回來，看到我這個樣子，着實嚇得不輕，顫抖的問我怎麼了，我也不想隱瞞就告訴了她，二姐拚命的跑出去，去找爸媽，我苦笑着，漸漸的倒下去。

眼前的東西都消失了，走在白茫茫一片如棉絮的世界裏，周圍都是微弱的光，什麼都沒有，心裏從沒有過的輕鬆，終於解脫了吧！正在愜意的時候，忽然有東西用力的拉我，掉進了很深的黑暗的洞穴，繼而聽見媽媽的哭聲和爸的辱罵聲，劈里啪啦的耳光抽在臉上，讓我如噩夢般驚醒，他打累了，把無力癱軟的我扔到了一旁，媽媽抱起了我，奪門而出，鄰居家的三輪車早已等在了門口，媽媽坐在車上抱着我，喊着我的名字，我能清晰的聽見，能感覺到媽媽落在我臉上熱熱的淚水，因害怕而變得冰冷的雙手，我開始後悔了。

我是有多自私啊！讓本就活的這麼累的媽媽傷心難過，痛不欲生，和媽媽的人生相比我的這點挫折算什麼，有一個疼我愛我的媽媽，這人間怎麼就不值得留戀了！心裏暗暗的罵自己，愚蠢到了至極，讓愛你自己的受傷，你是有多傻，在醫生奮力的搶救下，我又活了過來。

都說貓有九條命，我不知道這是第幾條，修養了一陣子，身體沒有不舒服的地方，很慶幸那個年代還沒有百草枯，讓我撿回了一條命，爸媽也不在阻擋我去城裏打工，媽把我送到了城裏打工的大姐身邊，大姐找中介給我謀了一份賣饅頭的活兒，不是很累，關鍵是饅頭隨便吃，都說貓饞不是沒道理的，看見吃的就邁不動步是我的常事兒，城市裏的繁華，好吃的食物應有盡有，但是我只有看的份兒，想着也許都沒有饅頭好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