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希望所在
陳安夏低頭打量著自己，十二天……那個惡魔把自己抓走就為了讓自己昏迷十二天？為了這十二天殺掉了自己的哥哥和媽媽？
「呵——惡魔就是惡魔，果然不可理喻！」陳安夏惡狠狠地念叨著，也不再防備林虞，將床腳架放回原位，蹲坐在房間的角落。
林虞看出了他的不對勁，但他們彼此間實際上並沒有認識多長時間，林虞想去安慰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男人的話，又何必用嘴巴去安慰呢？」林虞衡量著是否應該去勸慰陳安夏，心中的答案自然是需要，但言語安慰無疑會讓陳安夏回憶起他所痛苦的事情。
他躡手躡腳地將手背貼在糖糖的額頭，糖糖的額頭上依然有些微冷汗，但吃過了消炎藥，發熱的病情倒是消散了不少。
林虞鬆了一口氣，走到陳安夏的一側，大大咧咧地在他身旁坐下，絲毫不在意自己身上的灰塵會抹臟身為安全房的白色房間。
他大手一揮，落在了陳安夏的肩上，滄桑感十足的臉上泛起了一絲惆悵，他打開自己的灰布兜包，從裡面拿出兩罐啤酒，僵硬地將其中一瓶硬塞給陳安夏后將自己手中的酒罐打開，猛灌一口。
咕咚咕咚的聲音持續了四五秒鐘，林虞才放下酒罐，長長地吁出一口氣來，他用寬大的肩膀頂了頂陳安夏，說道：「打開嘗嘗？很有用的！」
陳安夏迷茫的眼睛從林虞的身上移開，移到了手中的酒罐身上，他看到了剛才林虞為糖糖探體溫的溫柔動作，他想起了自己的哥哥以前在自己生病的時候也總是這樣照顧自己。
一時間他好羨慕糖糖，沉默的陳安夏笨拙地打開易拉罐，仰頭開始灌酒，五百毫升的啤酒只一口便全部進入了陳安夏的愁腸。
酒不算多，也不算烈，但到底陳安夏是第一次喝酒，剛一下肚一股酸意便直愣愣地沖向鼻頭，他因為父親沒去家長會而哭泣，因為以前的他太過軟弱。
但媽媽和哥哥死掉的時候他卻沒掉一滴眼淚，因為人悲傷之中甚至可以忘掉自己還會哭泣。
而現在，在酒精的作用下，遲來的眼淚終究還是掉了下來，並且再也止不住。
聽著陳安夏的哭聲，林虞的臉色微變，但到底沒忍心干擾陳安夏去釋放自己的壞心情。
只是陳安夏哭得太過可憐，林虞也不由得嘆息一聲，誰還沒有悲傷的時候呢……
林虞不由自主地伸出自己粗糙的手，在陳安夏的小捲髮上輕柔摩挲著，他的媽媽常跟他說，摸頭髮會讓人的心情變得愉悅起來。
林虞的動作讓陳安夏的身體瞬間僵直，他抬起頭，通紅的小臉上布滿了不可思議，在陳安夏的視角里，林虞的臉和自己的哥哥慢慢融合在一起，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觸碰在林虞的臉龐上，下一刻陳安夏用力地撲進了林虞的懷裡。
「哥——」
「……」
林虞有些尷尬，他的雙手停在半空無處安放，他看出來陳安夏醉了，也不忍心打破對陳安夏來說可能是最後的美好的時刻，於是他的雙手落在了陳安夏的後背，並輕輕地拍打著。
「希望這是一個寧靜祥和的夜晚吧——」
陳安夏不知道所謂的「墮獸」是什麼，可是他林虞清清楚楚，他不止一次和那東西打過交道。
「可我終究不是天擇或甲殖者啊——」林虞心中遺憾地感嘆，他是帝國錦衣衛的一員，但他在『錦衣衛』中司的終究是文職。
「誰能想到我一個記錄員會進來這鬼地方呢——」他認命般的嘆一口氣，
小心翼翼地將已經陷入睡眠的陳安夏背到床上。
「為什麼『破墟』在這個地方無法使用？難道是因為我的能量太低微了，所以發揮不了他的用處？」林虞蹲守在糖糖身側念叨著：「這個區域也有古怪，特製的信號源的信號竟然發不出去？」
但最終還是無法得出結論，他隱隱覺得事情不太尋常，卻始終不知道問題發生在什麼地方。
「算了——先休息吧！那隻墮獸被我用『金蟒』大人的劍刺傷了眼睛，一時半會兒不會再出現了……」
再一次確定糖糖和陳安夏已經蓋好了被子，林虞也放心地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
夜晚。
商都城，郊區廢棄工廠地下實驗室。
幾個身穿白大褂的人正觀察著大屏幕里錄下的景象。
「怎麼回事？實驗區怎麼進了兩隻老鼠？墮墟里的看管人沒有出手阻攔他們？」為首的老頭指著屏幕中的林虞向著其他人問道。
「我剛才問過了……」年輕的眼鏡男輕輕敲擊耳機，回答道，「墮墟里並沒有任何異常，問題應該出在表世界。」
「表世界？」老頭的聲音陡然升高八個度，「不管問題出在哪裡，重要的是要把問題解決掉！」
旁邊的人沉默應對，等老頭的怒火熄了下來，又繼續說道：「陳安夏的怒火才燃起來，不能讓任何人熄滅！誰來也不行！」
「我們還得加把火才是。」眼鏡男接過話柄，建議道：「也許這兩隻老鼠會是很好用的工具人。」
「嗯，讓烏鴉帶人去吧，不要讓這些老鼠活著出來！」老頭惡狠狠地說著：「這麼多試驗品，他是唯一還留有意識的，現在的他就是我們的希望所在，任何人都不能破壞——任何人！」
「是——」
……
「唳——！」
墮獸那夾雜著濃烈痛苦的尖嘯聲再一次響起，陳安夏又一次從睡夢中驚醒，猛然間坐起身來。
他坐起得突然，連帶著被子也被他扯了起來，陳安夏側過頭，看到了一雙惺忪的睡眼正與自己對視著。
糖糖用手背揉了揉眼睛，嘟噥到：「叔叔你有點吵哦——」
「啊……」陳安夏愣愣地看著小女孩揉過眼睛后，從自己的衣兜里掏出一顆大白兔奶糖。
「媽媽說驚醒的孩子都是做噩夢了，糖糖以前也是這樣，然後媽媽就會給糖糖一顆大白兔，媽媽還說吃了大白兔，就能把噩夢忘掉了。吶，叔叔，給你一顆哦。」
「謝謝……」陳安夏向著可愛的小女孩道了一聲謝，接過了那顆糖果，在糖糖期待的眼神中打開了大白兔的糖衣，將奶糖鄭重地放在嘴裡，細細品味糖果的味道。
兩人的動靜驚醒了趴在床頭的林虞，五官舒展著打起哈欠伸起懶腰，徹底清醒過來的林虞下意識地去探糖糖的額頭，等到發現已經退了燒，立刻從他的兜包里拿出了兩塊壓縮餅乾和一瓶礦泉水。
他猶豫了一下，撕開一袋掰成兩半，分給陳安夏一塊兒，然後把整個地給了糖糖，林虞一邊示意陳安夏和糖糖快吃一邊說道：「將就著吃吧，我也沒有多少吃的東西了，咱們得繼續往前走走，這片區域好像有點不一般，求援的訊息打不出去，咱們可能要走好長一段時間。」
說著林虞打開了礦泉水瓶，遞給糖糖，說道：「小丸子你先喝點兒吧，你剛退燒需要補水。」
糖糖乖巧地點點頭，小小的沁了一口，又遞還給了林虞：「哥哥你抱了我好長時間呢……糖糖喝一點就好了，哥哥喝吧。」
林虞沒有思考便接了過來，往嘴裡淺淺的灌了一口，隨手將水瓶遞給陳安夏，問道：「你要和我們一起走嗎？」
陳安夏接過水，濕了下嘴唇，回答道：「一起吧，這裡……墮墟的景色太灰暗了，我不喜歡。」
「行，咱們一起走。還用休息嗎？不必休息的話咱們現在就要出發了。」林虞幾口將那半塊壓縮餅乾咬碎，吞咽進肚子里，提議道。
糖糖自然沒什麼意見，她自然而然地牽住了林虞的手掌。
陳安夏看到了糖糖的動作，模糊的酒後記憶逐漸清晰，想起昨晚他的荒誕行徑，沒來由的一陣冷汗落下，於是尷尬的小聲和道：「嗯，那就出發吧。」
——
灰濛濛的天空萬成不變，腐朽的氣息將整個世界籠罩起來。
在不算遙遠的地方，一隻巨獸狂奔，它的速度並不算快，每行一步如同沙泥的地面都會向下凹陷出三隻爪印。
「唳——」
後背幾支枯骨般的蝠翼猛然張開，缺少一隻的眼睛望向陳安夏一行人離去的方向，它聞到了一種吸引他的氣味。
蝠翼突兀展開，捲起一陣狂躁的風。
『找到他——』
這是他最原始的衝動。-
——
因為要最大限度地保存體力，三人走的不算迅速，走出了墮墟中的郊區，進入了城區之後，他們眼前的景象依然沒有什麼變化，枯樹蛛王，爛瓦爛房，一片狼藉。
「墮獸是什麼？」一路上並沒有多少言語，不由得顯得有些清寂，一股沒來由的心悸繞上陳安夏的心頭，為了壓下這股奇怪的感覺，他抬起頭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林虞並沒有多想，只當陳安夏也是誤入其中，所以不知道墮獸是一種什麼東西，當即解釋道：「墮獸——是墮墟中特有的生物，他們有著特定的形成環境，在外面的世界形成不了。」
糖糖聽不懂兩個大人的言語，沉默著牽著林虞的手。
陳安夏若有所思，接著繼續問道：「你知道一種……除了眼睛像是黑色和血色層次分明的玻璃珠之外和人類一模一樣的生物嗎？」
「哦？」林虞驚詫地看了一眼陳安夏，反問道：「你知道神墮？」
「神墮……」陳安夏低聲自語，心悸的感覺並沒有變淡，反而是愈演愈烈，他的心中升起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對的，神墮！包括之前你問的我『墮獸』，本質上來說，他們也是神墮，『墮獸』就是神墮的屍體發生了某種異變，並且沒有及時處理而形成的，你對這些很感興趣嗎？」
「對……」
「唳——」
陳安夏還沒開口，一聲嘶吼在他們身後肆虐起來，灰色的土地出現了一線陰影，幾乎將他們所在的地方全部覆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