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隔離時期的愛情04

三里知道自己在做夢，或者說是陷入了記憶里。

他正走在孔道蔓延的地底，或者說是在爬行。

這樣方便多了。

三里前進的速度很快，他知道自己要找的東西就在前方，已經非常接近。

這些通道周圍不是土壤，而是由無數金屬扭曲纏繞形成的，應該是各種飛船上的金屬碎片被什麼強力擠壓而來，卻又好像是自然生長的，就像是植物的根莖一樣。三里繞過一個狹窄的轉角，眼前豁然開朗，一個渾濁的「太陽」正在地底中央燃燒，它的表面蒸騰著黑色的氣霧，隱約能看到內核熊熊翻滾的金色。

這個「太陽」並不熾熱，它讓三里覺得很親近，吸引着他靠近。

「我必須得到它，但不是現在。」三里心裏這樣想着，扭頭離開，他像是守護著財寶的巨龍，每天都要來看看自己的寶貝才能安心，畢竟，巨龍並不僅有一隻。

三里向上爬，越往上金屬隨便被擠壓的便不是那麼緊實了，慢慢的，碎片越來越稀鬆，越來越完整，再往上的表層，就是一艘一艘的飛船殘骸了。

這裏是星艦的墳場，被困在這裏的人們通常不會活過五年，也就不會察覺，其實他們的飛船正在不斷地聚攏，擠壓，最後融為一體。

這是一個持續幾百年的過程，三里對此並不關心，無數被蟲洞送來的飛船，不管它原本是多麼傳奇的一艘星艦，搭載着多少艦員，運載了什麼物品，在三里眼裏基本都是一樣的。

除了眼前的這一艘，寫着諾斯特羅的龐然大物。

讓三里在意的，不是它誇張的體積，而是上面有一個討厭的氣息。

吃掉它，對自己有好處。

對方可能也是這麼想的。

三里能感覺到，它虛弱，痛苦，對自己來說是個機會，但也可能是個陷阱。

三里並沒有恐懼的情緒，他有想做的事情，比如等待屬於自己的核心成熟，不過如果中途出現意外自己死去了，那也不是多麼值得遺憾的事情。

三里是不是有一點厭世的情緒呢？自他誕生后，還沒有跟別的生物交流過，目前無從得知。

他爬行在星艦殘骸的表面，暴露在冰冷的宇宙中，他沒有被凍成碎塊，也沒有窒息，只是動作稍微遲緩了一些。

在經過墳場左旋時，三里突然覺得不對勁，這裏不是應該有一艘同樣體積驚人，但是外殼與諾斯特羅完全不同的飛船嗎，沒有嶙峋的裝甲，是純白的光滑表面......那是一個未完成飛船，後半部有巨大的空腔，自己當初就是看上了這個空間才選擇它作為自己臨時棲息的地方......名字是什麼......羅摩號。

對了，是羅摩號，它現在還不在這裏，而自己，也還不是「三里」。

他本來沒有必要擁有名字的，因為羅摩號上的唯一乘客，他才需要一個被她叫的名字。

是小舟啊，一個嘰嘰喳喳的人類，三里經常不知道該怎麼應付她，她把自己當做同類，說一些好像自己理所應當知道、懂得的東西，說完發現他沒有反應的話，小舟還要加上一句「抱歉啊我是地球土著，你們的好多事情其實我還不太懂。」

三里甚至會有些委屈的感覺，要論土著程度的話，他這個在宇宙邊緣化繭都化到一半的應該才是贏了的那個吧，可他還得讓著小舟，他更不懂，硬著頭皮學，那些討厭的金屬按鈕都是幹什麼用的，然後再教給小舟。

他飼養著這個人類。

兩個宇宙的新生兒，在遠離文明的角落裏，互相笨拙的試探著，照顧著。

三里仔細回想了一下，點點頭，自己飼養的還是很合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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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傳來敲門聲，三里從記憶中醒來。

他恢復了自我意識，有些生氣，果然應該早點就把那個古怪的裝置砸爛的。

他看了看自己自己人類的四肢，想到外面那個已經破裂的「三里」外殼，有些頭疼，想要回到現實世界的慾望都沒有那麼強烈了。

三里打開門，門外是來登記住戶信息的物業的人。

戴着口罩的工作人員拿着登記冊詢問著三里的基本信息，昏暗的樓道里堆著每家每戶落滿塵土的雜物，炒菜的聲音和油煙味清晰的傳過來，還有一個好奇的小舟正躲在對門偷偷摸摸打開一條門縫，看着這邊，好像擔心自己會應付不來。

這裏就是人類的世界了，小舟的世界。

－－－－－－題外話－－－－－－

三里：偷看什麼，飼主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