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誰可相依

第184章 誰可相依

日子對何婉茹來說,就是日復一日,周而復始的操勞,長路漫漫,看不到盡頭.

她每天早晨六點鐘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給王喆洗澡。他在日常生活上已經一點都不能自理了,儘管給他帶上了導尿管,墊了尿布,夜裏,他還是常常把自己弄得很臟,有時連被褥和睡衣也髒得必須換。整個卧室臭氣熏人。何婉茹端來一盆溫水,用海綿和軟布把他身上的糞便和尿擦洗乾淨,撲上爽身粉。之後,再給他刮鬍子洗臉。

「喆子,你還是那麼帥!喜歡你的人應該現在來看看你。不過,咱不急,他們不久就會看到你,他們還會爭着看你的電影,每個人都會來給復出的王喆捧場,所有的粉絲都為你歡呼!」

她說得萬分動情,王喆看着她的嘴唇,拚命猜測她說的每個字,臉上卻不能做出一點表情。

之後,何婉茹就開始弄早餐,她用小湯匙一勺一勺地喂他燕麥粥、小米粥、玉米粥、炒雞蛋,像喂小孩兒似的,她同時還不停地給他說話,提高他康復的信心。

「你是誰?叫什麼?你是王喆!演藝圈最紅的男明星,」她拉長聲音慢慢說,卻站在他的側面或者背後,不讓他能讀懂唇語,怕他養成依賴而放棄自己發生聲,「大家都喜歡你,都希望你快點回去,愛慕你的女孩兒都派了長隊等着你,喆子,為了他們,你也應該好起來。」

王喆依然面無表情。

又是漫長的、折磨人的一天。

何婉茹依然堅持用輪椅把殘廢的王喆推到游泳池去鍛煉。他無精打采,對這種方法毫無信心,鍛煉之後,她給他按摩,教他說話,接着就到了準備午飯的時候了。午飯後,一切又重複一遍。她整天不斷地對他說他如何如何出色,如何如何受人歡迎,人們如何期待他再回去演出。夜裏,她總要拿出一本他的影集,翻給他看。

「你看,這是咱們和蘇丹王妃的合影,你還記得那天晚上她見到你激動的情景嗎?這是和新加坡總理的合影,他還親自給你頒發過聯合國環境大使的徽章呢,看你,笑得多麼燦爛!你會比原來演得還好,會比原來還要出名,一定會的!」

夜裏,王喆睡著了,她給他蓋好被子,就在旁邊的摺疊床上休息。她成天勞累,半夜常常被王喆拉在被子裏的大便熏醒,然後睡眼朦朧地從床上撐持起來,給他打掃一番。剛收拾好,又要給他安排早飯了。

新的一天還是如此。

日子就這樣一天又一天,似乎每天都在毫無進展的辛勞中度過,周而復始,沒完沒了。

何婉茹每天都在增加王喆的運動量。她的神經緊繃着,甚至於她覺得他訓練不夠努力時,會毫不憐惜地打他耳光。「我們一定能夠戰勝病魔,」她嚴厲地對他說,「你一定要康復,一定要站起來,只能靠你自己!」

她每天做完一天的事情都極度疲乏,夜裏躺在床上卻翻來覆去地睡不着。過去的事情一幕一幕在眼前浮現:在法國戛納電影節上,一群記者對她和王喆圍追堵截。。。。。。父親莫道天在的時候,出去狩獵時的颯爽英姿。。。。。。一群要人在宴會上對她的美貌讚不絕口。。。。。。影迷簇擁着她和王喆要拍照、簽名、提問。。。。。。一對郎才女貌讓人羨慕的夫妻。。。。。。王喆走上頒獎台接受獎章。。。。。。他在機場突然摔倒。。。。。。父親的乘坐的飛機突然爆炸。。。。。。自己在睡夢中遇刺。。。。。。謝若雪得意洋洋的笑。。。。。。好多看不起面孔的人猙獰的面孔。。。。。。,她每天都在這種無形的折磨中度過,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怎麼才睡着的。

有時,她又被劇烈的頭痛折磨醒來,孤獨地在漆黑的屋裏躺着,強忍着疼痛,睜大眼睛,盼著天明。天亮了,又不得不掙扎著起來開始一天的忙碌。

緊張的一天又開始了。她和王喆好像是一場浩劫之後的倖存者,孤獨無援。她的世界小到只有這幾間房子和這個不能動彈的男人。她不停地鞭撻著自己,從清晨一直忙碌到半夜,盡量讓自己沒有時間去想其他的事情,更不允許自己一再地回憶過去。

她也同樣無情地鞭撻著已經半截身子都死過去的王喆。在這個癱瘓的男人的世界裏,只有何婉茹一個人,他必須毫無爭議地服從她。

日子沉悶而難熬,一個星期又一個星期,一個月又一個月地過去了。王喆一看到何婉茹走到他身邊,就會下意識的緊張,甚至會不由自主地哭起來。他知道,只要看到這個女人,他就又要開始受罪了,可是,如果有一會兒看不到她,他會更難受,沒有她的日子他簡直不願在這個世界上多存在一分鐘。

何婉茹一天比一天更殘酷,她強迫王喆活動他那癱瘓了的沉重的四肢,直到他疼痛難忍,發出可怕的咯咯聲,請求她讓他停下來。但是,她卻命令說:「還沒完。在我們向大家顯示你重新成為一個男子漢之前,這種鍛煉不能停止。」說完,她又繼續按摩他乾癟了的肌肉和已經麻木的神經。

他成了一個沒用的,但卻已經長大成人的嬰兒,一個微不足道、生活既呆板又單調的機械人。

她無時不刻都在堅定地對他說:「在堅持一下,你很快就會走路了!」

她把他扶起來,幫他挪動雙腿。他像喝得爛醉的酒徒,趔趔趄趄奇形怪狀地向前移動,樣子滑稽可笑,可他身旁的人卻一點都笑不出來。

她頭痛發作得越來越頻繁了。強光、大一點的聲音或突然的動作都會使她頭痛難忍。「我得去看看醫生了,明天就去。」她想,可是,第二天,她又對自己說,「再等等,等王喆好了再說,我這點麻煩不算什麼。」她現在既沒時間又沒精力考慮自己的事情。能讓她專心致志考慮的只有王喆。

她忍着病痛,像著了魔似的忙碌著,眼看着衣服變得越來越肥大,但她無暇顧及自己瘦了多少,變成了什麼樣子,是不是顯得蒼老。她兩眼深陷,臉消瘦而拉長,她那漂亮而發亮的頭髮變得蓬亂沒有光澤,這些,她既不知道,也不在乎。

她在門縫裏發現一封掛號信,掛號信通知她給靳殿奎醫生掛個電話。但她轉眼就給忘記了,她太忙了。

她給她洗澡、換衣服、幫她刮臉、幫助他鍛煉,給他喂飯。。。。。,她這樣度過日日夜夜,真像小說家筆下的變性人那樣怪異單調,令人恐怖。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周而復始地過着。

她買來一輛手扶車,把王喆的手綁在車上,挪動他的腿,扶着他,教他走路。他們就這樣在屋裏來來回回地走着,一直走到她不知不覺睡著了,連自己在什麼地方,是誰,在幹什麼,是為了什麼,都不知道了。

有時,何婉茹絕望地意識到,如果過了這麼久王喆的身體還是沒有一點反應,她所有的努力都要付諸東流。

她一直在陪着他,呆到下半夜,才走進自己的卧室,頭昏眼花地陷入了酣睡。太陽高高升起,她才醒來,這時,已過中午。王喆沒有吃飯,也沒有洗澡換衣。他有點害怕,無能為力地躺着,等何婉茹到來。何婉茹想起來,但她筋疲力盡,不能動彈,身體一點不聽使喚。他無可奈何地躺在那裏,她知道,自己已經失敗了。雖然她含辛茹苦地度過了艱辛的日日夜夜,強忍了幾個月的痛苦生活,卻什麼結果也沒得到。他不聽使喚的身體辜負了她,正如王喆本人辜負了她一樣。

何婉茹再也無力幫助自己的丈夫了。一切都完了,她悲痛欲絕。

忽然,卧室門口傳來一陣很特別的響聲,於是她轉過頭看:王喆獨自一人站在門口,顫抖的手抓着手扶車,嘴裏發出很難聽的聲音。

「婉。。。。。婉。。。。。。」

他想喊「婉茹」!是王喆的聲音!他自己發出的聲音!

一瞬間,何婉茹所有的堅強瞬間坍塌,她控制不住地大聲嗚咽起來,像決堤的黃河水,一點衝破障礙,便無法止住。

從那天起,王喆的病有了戲劇性的好。他第一次認識到自己一定會好起來的。他對何婉茹對自己提出過的要求表示感激,不再反對。他決心為她而康復。何婉茹成了她的女神,他過去是愛她,而現在,他崇拜她。

何婉茹的感情也發生了變化。過去,她只是在為自己的生存而奮鬥,王喆不過是她奮鬥所必須的工具而已。現在,這種情況不知為什麼發生了變化。

王喆成了她生命的組成部分。他們共同經歷了嚴峻的考驗,已經合為一體,有共同的靈魂甚至軀體。她曾經拯救過他的生命,所有這些,使他們產生了遠遠高於愛情和親情的感情。

王喆屬於何婉茹,正如何婉茹屬於王喆,他們已經密不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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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非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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