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城北長街
天峰帝國，南州。
雲赫城，東南一隅，葉府客堂。
「葉塵那混賬！竟敢逃婚！」
一位暗紅衣袍的老者拄著拐杖，破口大罵，「我葉家養了這混賬十七年，就算是畜生也該知道感恩！」
老者正是葉家大長老，葉洪，兼任葉家代理族長。
葉洪眉頭緊鎖。
葉家本是帝都葉宗旁系。
當年落魄至雲赫城，結識雲赫蘇家，交情頗深，並為兩家未出生的孩子指腹為婚。
如今，葉家族長葉泫病逝，而蘇家近幾年四海通商，富甲一方，家主蘇麟海更是因戰功被冊封為戰天侯，此等殊榮與底蘊，只要稍加利用，便是葉家一個月後回歸帝都宗族席位的關鍵。
這場葉蘇聯姻，對於葉家而言，絕不能出現任何意外！
想到這，葉洪的目光瞥向客堂一旁站著的紫袍少年，眼神稍稍變了變。
打量一番紫袍少年，葉洪說道：「葉凌，你現在是我葉家唯一的希望，你可願意為葉家冒險？」
一旁，葉凌一直在等這句話。
他壓住心中喜悅，神情嚴肅，抱拳道：「葉家次子葉凌，願為葉家暫替我大哥，去往蘇家迎娶蘇家千金！」
「不過……」葉凌忽然壓低聲音，露出悲傷神色，「……還請大長老，諸位叔伯，務必在今天日落之前找到我哥，凌兒只是一時代替我哥，這葉家長子是他，和蘇家有婚約的也始終是他。」
說罷，葉凌恭謙地後退幾步，轉身走出客堂，去往側屋換衣。
大婚之事照常進行。
葉家眾多長老叔伯左右言談，他們對葉凌適才的表現無不誇讚。
在葉家大多長輩看來，這位葉家的次子葉凌，剛滿十七歲，年紀輕輕便心智過人，品行更是純良乖巧。現在看來又有家族大義，比起關鍵時候逃婚的葉塵，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不，那葉塵連地下都不算！
看著迎親的隊伍離開，葉洪心中長嘆。
若不是葉家族長生前為葉塵和蘇家定下婚約，他真想廢了葉塵的長子身份，並將其逐出葉家！
不過現在倒也無妨，只要過了今夜，一切便成定局……
「大長老！你不能如此做！」
突然，客堂外，一道蒼老的聲音打斷了葉洪的妄想。
白髮蒼蒼的老者步履蹣跚，身旁還跟著位長相乖巧的青衣女孩。
葉洪回過神，望向堂外，隨即走出客堂，笑臉相迎，「三叔您來了！剛剛，您老說什麼？」
白髮老者是葉洪的三叔，葉戰。
葉家先族長葉泫的父親，亦是葉家前任族長。
葉洪表面自是尊敬這位長輩。
「老頭子說什麼有用嗎？」葉戰咳嗽兩聲，喝道：「葉洪啊！你讓葉凌代替葉塵大婚，履行你大哥與蘇麟海訂下的婚約，這是欺詐！這是要把葉家陷入不義！」
「不義？」葉洪聞言，皺了皺眉，「三叔這話，應該說給葉塵那混賬聽吧，他十七年來不學無術，模樣痴傻，今天更是不見蹤影，背約逃婚……」
「……若非說陷葉家於不義的，也只有葉塵一人！」
葉洪一甩衣袍，「三叔若是非要偏袒葉塵，那就等他回來，再想好替他開脫的說辭，侄兒必定洗耳恭聽！」
說罷，葉洪收起袖袍，背手走到葉戰身旁。
路過青衣女孩時，他停了下來。
「哦，對了還有件事差點忘了和三叔您說，如果今夜過後，葉塵沒有回府，凌兒和蘇沁雪生米煮成熟飯，那這葉家長子的位置，也將交予葉凌！」
「同樣！您身旁的這位青吟姑娘，也要一併滾出葉家！」
葉洪的眼神兇狠，此話說完，他背手便要離開。
這時，院外傳來呼喊聲。
「報！！！」一名家丁快步衝進院子。
「報大長老！蘇……」
「蘇什麼蘇？」葉洪一臉嫌棄，呵斥道：「今天這種重要的日子，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家丁匆匆點頭，咽了口唾沫，說道：「報大長老！在離蘇家還有半條街的路上，有個乞丐，堵住了葉凌少爺的迎親隊伍！」
「什麼乞丐敢當街攔我葉家？！」葉洪怒道。
家丁搖頭，「小人不知，看起來，那乞丐還是個修行者！」
「修行者？」葉洪眉頭一皺。
……
……
此時，雲赫城北街。
正如葉府家丁所說，的確有一名「乞丐」攔住了葉家的迎親隊伍。
而這名乞丐，便是葉塵！
少年身上衣物破舊不堪，雙手抱在胸前，嘴裡叼著根狗尾巴草。
迎親隊伍里，葉凌騎著紅棕駿馬，一身紅冠紅袍，左右儀仗，鑼鼓喧天。
一時間，街上聚攏了半座城看熱鬧的人。
葉凌騎馬走出隊伍，他輕輕抬手，身後喜樂逐漸停下。
借著勢頭，葉凌冷笑一聲，喊道：「來人，給這位鬧婚的小乞丐發些賞錢！」
話音落下，隨行隊伍里的葉府管家拿著紅紙裹好的吊錢，來到葉塵面前。
葉府的管家自然認得葉塵。
這位葉家廢少，雖有腦疾，但長相清秀，面容姣好，整個雲赫城都很難找到第二位。
管家看了眼身後，葉凌給了一個眼神，很顯然，他也認出了葉塵。
雖然不知道葉塵為什麼沒有死，但現在無論發生什麼，他葉凌都不可能承認葉塵的身份。
管家領會深意，甩了甩手中的喜錢，轉頭對著葉塵說道：「小乞丐，今天是葉蘇兩家大喜的日子，我家少爺大人大量，就當你攔路鬧喜，不和你追究，這一貫吊錢，給你討個彩頭！」
說罷，管家手裡的吊錢，直接朝著葉塵的臉砸了過去。
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那貫吊錢。
然而，這貫錢卻是被葉塵一把接住！
掂了掂吊錢，葉塵譏笑道：「真是荒唐啊，連個賞錢都缺斤少兩，你家少爺這也叫大人大量？」
「放肆！你找死！」
葉塵話音剛落，管家突然暴起。
啪！！！！！
一聲巨響在大街上炸開！
葉塵一巴掌給管家扇倒在地。
甩了甩手，少年扯扯嘴角，「我看你才放肆！」
說著，葉塵一腳踩在管家臉上，抬頭看向葉凌，冷笑一聲，「葉凌，我的好弟弟，我們似乎才半個時辰沒有見，你就不認識你哥我了嗎？！」
話音落下，葉凌眉頭一皺。
自他記事起的十多年來，從沒見過葉塵這副樣子。
不過這樣的葉塵，倒是很對自己的胃口。
葉凌騎著馬，來到葉塵面前。
今早雲赫崖頂的那一掌，葉塵僥倖沒死，可傻子就是傻子，居然還敢送上門。
這一次，他定要讓其橫死街頭！
至於後果……
沒有後果！
葉塵一死，他葉凌便是葉家唯一的繼承者，到時順利娶了蘇沁雪，背靠蘇家，放眼整個雲赫城，他就是天！
想到這，葉凌笑了笑，對著葉塵放聲道：「你一個乞丐，還真是大膽！本少今日大婚，本不想和你計較得失，你倒好！竟然傷我葉府管家，還想亂攀關係！」
「這般找死！休怪本少無情！」
勒住韁繩，葉凌縱身躍起，一拳砸向葉塵。
鍛體境圓滿的一拳，足以擊碎普通人的心脈筋骨，令其當場喪命！
「死吧！」
葉凌聚力大吼，臉色猙獰可怖。
這時，葉塵眉眼微動，面露不屑。
重塑筋骨的少年，其速度力量遠超一般的鍛體境後期，只一抬手便抓住了葉凌的拳腕，隨後眼中閃過一抹殺意。
葉塵淡淡說道：「該死的人，是你葉凌。」
五指稍稍用力，只聽啊的一聲，葉凌的手腕發出骨裂的聲音！
圍聚在四周的看客，皆不由地一陣哆嗦。
這些人都知道渾身破爛的少年乞丐，正是葉家長子葉塵，可是這位聞名整個雲赫城的傻子少爺，今天卻像是換了個人，所作所為，皆令人不寒而慄！
「救我！」葉凌發出慘叫。
整個北街，此刻，無一人敢上前。
葉塵眼神凌厲，他看著迎親隊伍，笑道：「咱們葉家的迎親排場還挺大，就是沒安排幾個護衛，不知道是不太重視家族次子，還是一時疏忽。」
這話是故意說給葉凌聽的。
此時的葉凌，疼痛和憤怒堆結在一起，但渾身力氣就像被鎮壓一般，根本無法施展。
葉塵嘲諷完，瞥向葉凌。
葉凌還是一臉不服。
葉塵無奈地嘆了口氣，空著的左手豎了起來。
張開五指，葉塵大聲道：「我數五聲，如果沒有人來救你，我就……殺了你！」
「五！」
「你敢？！」葉凌忍痛大喊。
葉塵右手用力捏了捏，葉凌疼得面色漲紅。
「四！」
「放開我！我叔叔葉洪，可是葉家大長老！」葉凌疼到狂怒。
葉塵冷冷一笑，沒有回應。
「三！」
還有兩根手指。
五聲的倒數過得很快。
疼到雙眼血紅的葉凌終於感到了恐懼，他面目扭曲，喊道：「哥！饒了我！我知錯了！我不想死！」
「二！」
葉塵沒有理睬，繼續倒數。
「一！」
倒數結束，聲音落下。
葉塵冷冷一笑，「既然沒有人救你，那麼你的命，我就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