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這不是夢

就在劉愛民站在頂樓遠眺，準備縱身一躍時，李小白正一如既往地去替大家取快遞，她在大門口遇見了郭靈兒，兩人在林蔭路旁的長椅上攀談起來。

這個大院裏一共有五家單位，都歸一個科研院管着，李小白在農友雜誌社，郭靈兒在出版社，兩人經常在同一時間去取快遞，一來二去就混熟了，成了好朋友。

郭靈兒眨巴著粘著假睫毛的大眼睛，好奇地問道:「聽說你跟劉愛民有花邊新聞？真的假的？」

「你覺得呢？」李小白沒好氣地說道。

「我覺得不可能，你跟誰也不可能跟他啊，一沒長相二沒錢，你圖啥！」

李小白將出差接電話的事情說了一遍，郭靈兒瞪大眼睛問道:「媽呀，他老婆這麼厲害，連出差都查崗？」

「肯定是劉愛民把賓館房間號彙報了呀，不然他老婆怎麼可能知道。真是服了，怕老婆怕成這樣。」李小白鄙夷地撇撇嘴。

「大家現在可傳得神乎其神，居然有人說你一直沒生孩子，就是因為一直愛着劉愛民。」

「放屁！」李小白大聲罵道，發現路過的行人都投來好奇的眼神，李小白只好壓低聲音說道:「我要不要孩子跟他有什麼關係！這些嚼舌頭的，不得好死！」

郭靈兒吐了下舌頭，說道:「知道民國時候有名的藝人阮玲玉怎麼死的嗎？被唾沫星子淹死的，依我說，你抓緊換個單位吧，這裏沒法呆了。」

「哪那麼容易！咱們這裏雖然工資不高，但好歹是事業編製，鐵飯碗呢。」

郭靈兒哈哈大笑起來，嘲笑李小白的思維模式是「媽媽輩」，只有出生在改革開放之前的人，才會對事業編製這麼看重。

「那你為啥不走？」李小白揶揄道。

「嘿嘿，我就是拿這兒當個擋箭牌，好讓老爺子不反對我玩樂隊。」郭靈兒晃動着誇張的大耳環，得意地說道。

李小白正準備跟郭靈兒繼續爭辯，手機響了，又是那個陳文勝，就數他快遞多，還從來都不自己取。

「李小白，快遞取到了沒有？我有事要先走，你趕緊回來！」陳文勝公鴨嗓子發出的刺耳聲音從聽筒里傳出來，郭靈兒捂著嘴笑道:「你們雜誌社都是奇葩。還有那個嚴小青……」

「嚴小青怎麼了？」李小白正準備回去，聽到郭靈兒的話，又停了下來。

「你趕緊走吧，下次再說。那些風言風語，你別往心裏去，就當是說別人呢。」郭靈兒善意地提醒道。

李小白笑了笑，回了一句:「放心吧，我才不會自殺呢，我問心無愧。」

郭靈兒用拇指食指比了一個「愛心」的手勢，李小白抱着陳文勝的快遞笑着努努嘴。就在這時，李小白看到三三兩兩的人從不同的辦公樓跑出來，向一個方向奔去。

李小白抱着陳文勝齁沉的快遞慢慢走着，遠遠看見一群人圍在自己所在的辦公樓前，郭靈兒不知什麼時候繞了過去，擠在人堆里，她轉頭見到李小白，急忙跑到她跟前，一臉驚愕地說道:「劉愛民跳樓了！」

李小白「啊」了一聲，快遞啪地一下掉在地上，只聽得嘩啦一聲，李小白低頭一看，才發現快遞箱上寫着「內有易碎品，小心輕放」。

見到李小白，圍觀的人群居然自動讓出一條道，大家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李小白，有人偷偷準備好了手機錄像，等著看一場生離死別的大戲。

李小白愣了一分鐘，彎腰抱起陳文勝的快遞，目不斜視地走進了辦公樓。

「嘖嘖，真絕情啊！」

「心裏肯定悲痛欲絕，臉上故意裝得很鎮定。」

「唉，老劉太傻了，為這麼個女人自殺，太不值得！」

「不管怎麼樣，咋也應該看最後一眼吧……」

李小白耳朵里充斥着各種聲音，她卻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她只是機械地走着，走着。她看到陳文勝從樓上衝下來，越過她下樓去了；主編從樓上跑了下來，沖着她失望地嘆了口氣，也下樓去了。

等李小白回到辦公室，屋裏一個人也沒有，她看見劉愛民的玻璃杯里泡著枸杞，紅艷艷的漂浮在水中。

李小白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疼！這不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