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沒人關心真相

林蔭路旁有兩個年輕女子正在聊天，聲音略大，飄進了李小白的耳朵:

「聽說雜誌社的老劉是為了愛情自殺的，嘖嘖，這年月還有這痴情的人。」

「為了誰啊？長得好看？」

「好看啥呀，還不如咱倆呢？也不知給老劉喝了什麼迷魂湯。聽說就是特普通一女的，要身材沒身材，要長相沒長相，可老劉就是愛得死去活來，後來被他老婆發現了，來單位大鬧了一場，老劉覺得面子上掛不住，就跳樓了。」

李小白氣得七竅生煙，她惡狠狠地瞪着兩個女子，拳頭攥得緊緊的，正準備撲上去揍她們一頓出出氣，一隻手猛地攬住了她的肩，郭靈兒的臉湊了過來，笑着說道:「親愛的，等急了吧。」

兩個女子正詫異地看着李小白，不明白她剛才為什麼一臉憤怒地瞪着自己，聽到郭靈兒一說，兩人會心一笑，其中一個說道:「嚇我一跳，還以為是本尊來了呢。」

郭靈兒在李小白耳邊輕輕說道:「怕人家不知道你是李小白啊，趕緊走吧。」

郭靈兒半推半搡地將李小白帶離大院，李小白漲紅了臉，執拗地低吼道:「我跟她們素不相識，憑什麼這麼詆毀我？你拉我幹什麼，這種人就該被扇耳光、抽嘴巴！」

「行啦行啦，看把你能的，你真衝上去，還不定誰吃虧呢。高個子那個，是咱們院幼兒園的跆拳道老師。」

「啊？」李小白吃驚地看着郭靈兒，慶幸自己沒有冒然動手。

郭靈兒把李小白按在街邊長椅上，說道:「嘴長人家身上，愛咋說咋說唄，你叫什麼真啊，你總不能聽到一次，就跑上去跟人家解釋——我是李小白，事情的真相不是這樣的——誰聽啊？沒人關心真相，怎麼熱鬧怎麼傳！」

李小白氣得直跺腳，但她心裏明白郭靈兒說的是對的，你沒法跟人解釋，也沒人想聽解釋。

李小白咬着嘴唇，半晌冒出一句:「憋屈死我了～」

「一陣子就過去了，上個月大家還天天拿張主任性騷擾的事兒下飯呢，現在不也沒人提了。」

李小白捂著臉，從手指縫裏擠出來一句話:「那是因為有了我這事兒下飯。」

郭靈兒攬著李小白的肩膀，湊到她耳邊說道:「要不，咱把嚴小青的事兒爆出來？」

李小白抬起頭，緊張地望着郭靈兒，說道:「沒證據吧？」

郭靈兒用抹著橘紅色口紅的嘴唇微微一笑，道:「想要證據還不容易。」

郭靈兒對着李小白耳語了一番，李小白先是浮起了笑容，緊接着皺緊了眉頭，最後搖了搖頭，說道:「杜社長有老婆孩子，嚴小青還沒結婚，這事傳出去，受傷害的人太多。我看，還是算了吧。」

郭靈兒點了一棵煙，悠然地吐著煙圈說道:「行！聽你的，本來也就是為了幫你的忙。」

李小白輕咳了一聲，沖着郭靈兒笑了笑，道:「謝謝你！我心裏舒服多啦。」

郭靈兒灑脫地笑了笑，邀請李小白晚上去參加樂隊排練，李小白拒絕了，她可不想因為晚回家再被何慕白訓一頓。

李小白回到家，何慕白已經將晚飯做好了，李小白心裏偷笑，這是他承認錯誤的一種方式，他嘴硬，從來不會哄人，想聽到他說一句「我錯了」，比登天都難。但他會默默地做頓飯或者收拾屋子，來表達愧疚。

「小白，你把碗筷擺一下，準備吃飯。」何慕白在廚房裏喊道，李小白難得吃頓現成的，高高興興地跑到廚房裏拿碗筷。

李小白至今記得，讀大學時，學生會新年聚餐是包餃子，何慕白因陋就簡，用一個330毫升的啤酒瓶子當作擀麵棍，居然將餃子皮擀得又圓又快，也就是那一次，李小白對他動了心，嫁給一個會做飯的男人，一定會很幸福。

但事與願違這事，適合大多數決策，無論大小。

當何慕白擺上豐盛的晚餐時，等來的第一句話是:「何慕白！你怎麼把床墊換了張新的？咱們這是租的房子，花這冤枉錢幹嘛？」

何慕白頓時覺得心裏的那點浪漫像孩子們泡泡槍里吹出的泡泡，剛剛吹圓還沒呆上兩秒，就破了。

「你說不好洗，我就換了一個。」何慕白答道。

「知道不好洗，下次就少喝點。你家族有心血管病史，注意些。」

何慕白不想繼續在這個話題里轉圈，於是說道:「聽說你們雜誌社有人自殺了？」

李小白心裏咯噔一下，看看何慕白的神情沒有興師問罪的意思，試探著答道:「是，一個副主編。」

「那就空出來一個職位啊，你有沒有機會提拔？」何慕白思路果然與別人不一樣，李小白端著碗，獃獃地不知如何回答，以至於關於「若熙」的審問都忘了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