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孽緣
春日晴空,冷氣退散,京都迎來了花紅柳綠的熱鬧時節。
可戚夫人整個人好似被泡在了冰水裡,刺骨的寒冷滲入了骨髓,緊繃的心弦被一雙無形的手撥弄著,發出凄凄哀哀的迴響。
她病了。
頭髮花白的老大夫正在給她施針,細長的金針捻進後腦勺和脖頸處,她依然然閉著眼睛,一動不動。
直到戚檀櫻從燕家趕來,戚夫人才睜開眼睛,悲從心來,「阿檀,真是造孽啊!」
戚檀櫻並不知發生了何事,安撫道:「娘,您先別說話,讓大夫好好扎針。」
戚夫人閉了嘴,眼淚卻止不住漱漱而下,扎針的老大夫視而不見的扎完了針,道:「夫人睡前再喝碗安神湯藥,好好睡上一覺。」
戚檀櫻扯了扯嘴角,勉強帶點兒笑容,「有勞大夫了。」
老大夫搖了搖頭,收拾藥箱退了出去。
戚檀櫻坐母親床前,「娘,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她在燕家聽聞母親病了,急急忙忙趕了回來,問母親身邊伺候的人,只說戚夫人與戚玉堃在書房大吵了一架,具體緣由卻沒人知道。
戚夫人目光渙散,嘴裡一直念叨:「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娘,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戚檀櫻聽不明白,再一次發問。
戚夫人這才看向她,「讓她們都出去。」
她們就是屋裡伺候的人。
戚檀櫻照做,屏退了所有人,只留了朱嬤嬤和汀蘭在門口守著。
當屋裡只剩下母女二人時,戚夫人死死掐著女兒的手,用盡了全身力氣才說出口:「阿檀,你弟弟…你弟弟他竟然喜歡…喜歡男人!」
這幾句話輕飄飄的,聽著卻讓人心驚肉跳。
戚檀櫻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聽見自己的聲音:「「娘,這玩笑開不得。」
她的弟弟怎麼可能有斷袖之癖呢?
戚夫人原也是不信的,若不是她親眼看見兒子與姜臻玉親密的抱作一團,親耳聽到姜臻玉與她的堃哥兒約定,兩人都不娶妻生子,就這麼長長久久的陪著對方。
「昨天白日里,李氏來戚家尋姜臻玉,堃哥兒說他沒來過,我便信了。誰知,他竟然真的將人藏了起來。」
甚至等李氏走後,竟然還能互訴衷腸。
他是她寄予厚望的兒子啊,是振興戚家五房的希望啊!怎麼能做出這種另祖宗蒙羞的事情來呢?
戚夫人想不通,戚檀櫻更想不通。
母親蒼白的臉,絕望的語氣,都在印證她所說的都是真的。
「他人呢?」
戚夫人道:「我讓他跪在你父親的牌位下反省。」
戚檀櫻轉身去了小佛堂。
小佛堂里,一個身形瘦弱的少年正端端正正的跪在蒲團上,聽見身後的腳步聲也未回頭。
戚檀櫻靜靜的站在他身後,沒有言語。
過了許久,少年主動打破了沉默,「娘...還好嗎?」
戚檀櫻反問他,「你覺得呢?天底下任何一個母親遇到這樣的事情,心裡都不會好過。」
聽了這話,少年背影晃了一下,接下來又是長久的沉默。
戚檀櫻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戚玉堃低垂著頭,一聲不吭。戚檀櫻不由得怒從心起,「是不是他引誘了你?」
「不是的。」戚玉堃連連搖頭,「不關他的事,都是我自己願意的。」
戚檀櫻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似晴天霹靂當頭一擊,又好像寒冬臘月被人從頭到腳澆了一盆涼水,徹骨的寒意籠罩這全身。
「你...你簡直...」她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明明在梧州的時候,他還是一個看見姑娘會害羞紅臉的少年郎,為何來京都不過一年就變成了這樣?
母親深受刺激卧病在床,他卻沒有絲毫悔意,言語之間還在維護那個引誘了他的無恥之徒。
「你可知這事傳出去,對你有多大的影響?你的婚事、你的前程,你的名聲,都會毀於一旦。不僅如此,身為你的家人,日後我和娘出門,走到哪裡都會被人指點非議。還有父親,若是知道你與男子不清不楚,九泉之下也不得安息。」
難道這些你都不在乎嗎?
戚玉堃聽著這些話,臉色變得慘白,突然沒了支撐身子的力氣,半天只說出一句乾巴巴的「對不起。」
戚檀櫻搖了搖頭,「我要的不是你的對不起,而是希望你能真的悔悟,不要做出傷害自己,傷害親人的決定。」
戚玉堃再次垂下頭。
戚檀櫻沒有逼他,轉身離開小佛堂。
她回正院瞧了瞧戚夫人,戚夫人喝了安神葯睡著了,朱嬤嬤正守著她。出了正院后,她讓人去給姜臻玉遞了信,約他在聚賢茶樓相見。
戚檀櫻在聚賢茶樓等了快一個時辰,姜臻玉才姍姍來遲。見到她,他心虛的喚了一聲「戚表姐」。
戚檀櫻冷眼看著他,「你叫錯人了,我只有表兄與表妹,哪裡來的表弟?」
「戚表姐,我...」
戚檀櫻給汀蘭使了個眼色,汀蘭便自覺退到門外。
「姜三公子,今日我是為我弟弟而來。」戚檀櫻也不拐彎抹角,「為了堃哥兒的前程和名聲,為了戚家和姜家的姻親關係,有些話不得不說。」
「希望你日後收起那見不得人的心思,徹底斷絕與堃哥兒的來往。堃哥兒是我的弟弟,只要我活著,就不會讓你毀了他。」
姜臻玉聞言臉色變得慘白,她的那些話就像鈍刀割肉一樣折磨人,「我和堃表弟是真心...」
後面幾個字還未說出口,便被戚檀櫻打斷,「你給我閉嘴。」
姜臻玉卻不服氣,「我喜歡堃哥兒,堃哥兒也喜歡我,我們又沒有做傷天害理的事情,為何戚表姐一定要拆散我們?」
戚檀櫻快步走到他面前:「對,我就是要拆散你們。或許你可以不在乎世俗的眼光,但你可曾想過你的父母,你的家人,他們也不在乎嗎?世道如此,我只能去做這個惡人。」
見姜臻玉直愣愣的盯著自己,戚檀櫻不由得放緩了語氣,「你和堃哥兒還年輕,想必只是一時走錯了路。現在錯了不打緊,知道改正就行,畢竟以後的日子還長。我言盡於此,希望你能聽得進去。」
姜臻玉默不作聲,戚檀櫻也沒想著一次就能說服他,靜坐了一刻鐘後起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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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人物觀點不代表作者觀點,作者對這種感情不歧視也不支持,一直是中立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