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始

第一章 始

「惡鬼為禍人間百年,現將其逐去歸墟之境,不死不滅。」身着紅衣的女子近乎於冷漠的說出捲軸上的旨意,然後捲起明黃色的捲軸,將其遞給下面跪着的人,滿身是血的的女子緩緩伸出破破爛爛的手,想要接過那捲捲軸,卻終究因為太過疼痛,接不過那捲軸,紅衣女子不忍,嘆了口氣,走下台階,將捲軸放在那人破爛的手上。

「使者,我想問問...」猶如砂紙的聲音從跪着的人嘴裏傳出來,紅衣女子似乎是知道她想問什麼,緩緩開口道。

「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勸姑娘還是不要打聽自己不該知道的。」

「是嗎?」握著捲軸的手終是緩緩落下,不該知道嗎?是了,她是那些所謂上神的陰暗所化,怎麼配知道那個人的狀況,黎圭,認命吧,閉上眼睛,身後裂開諾大的縫隙,紅衣女子揮手施法,打開歸墟之門,將黎圭送了進去。

「黎圭,人間悲苦,你此去,定要好好洗刷身上的罪孽,天罰將至,也許歸墟之境能護你安然度過此次刑罰。」紅衣女子看着遠去破殘的軀體,封上縫隙,轉身離去,黎圭在這裏住了幾十萬年,任性妄為,身為神的陰暗面,卻有最至純至善的赤子之心,她是她,卻也不是她...

歸墟之境,傳說有兩種人死後會去歸墟之境,一種,是意外死亡的人,還有一種,便是想不開自己去死的人。

黎圭記不清自己到這裏多久,只記得太陽升起落下不計其數,歸墟之靈來來往往,掛在時間之輪的琉璃瓶從一開始的幾萬個變成了幾十萬個,黎圭每天都來數一次,實在無聊的緊了,便會打開其中一隻琉璃瓶,放出關在裏面的靈,聽聽他或她的故事,心情好了,便出點靈力,幫他完成自己的心愿,然後琉璃瓶少一隻,奈何橋便多一個去往往生的靈魂。

黎圭以為她會就這樣一直待在這歸墟之境不出去,直到有一天,有人強行破開了歸墟之境的結界...那一天,黎圭剛剛埋葬了一個歸墟之靈的罐子躺在竹椅上,邊曬太陽邊看旁邊兩個老頭下象棋。

「黎圭!」黎圭轉頭,看着逆光站在光里的少年,嗯,好看,多少年了,再看他,還是好看的緊,黎圭抬手擋了擋強烈的太陽光,緩緩從竹椅上做起來,拍拍旁邊的老頭。

「黃大爺,邱大爺,我送你兩回去吧,故人來找我了。」兩個老頭轉頭睨了黎圭一眼,不在乎地說道。

「你這丫頭,就不能讓我兩下完這局嗎?催催催,每次出來不到50年就給塞回去了,你當那個琉璃瓶里很舒服嗎?!」

「就是就是,要不你先去辦你的事,我兩下完了,自己就會回去的。」黎圭看了看老頭旁邊的琉璃瓶,又看了看站在那裏的少年,當做默認一般走向少年。

「黎圭,我來找你,是想要回一個人的靈。」

「要靈?」

「有亡魂一直守在奈何橋不肯離去,心愿未了,入不了輪迴」

「他的心愿與我這歸墟之靈有何關係?」

「他說,想帶着家人一起走。」

「天大的笑話,人死燈滅,輪迴轉世的命數豈是他想怎樣就怎樣的?十三,我看你當了多少年的獄使,腦子還是糊塗的很,我這裏,與你那地府,雖都是人死後的去處,但我這裏的靈基本是到不了奈何,去不了往生...」

「那過往幾十年去往奈何的歸墟之靈,是誰放過去的?」黎圭抬頭看着少年,以前兩人在上溪澗當差的時候,他就慣會咄咄逼人,經常一句話就讓她不知道該怎麼回復,黎圭心裏嘆口氣,緩緩開口

「你要誰的靈?」

「濟陽陳家莊陳秀。」

「陳秀?那你可能是帶不走了。」

「為何?」

「陳家莊陳秀,她在來我這歸墟之境之時,我曾問過她,要不要送她去奈何進入輪迴往生,她回我她不要,你知道的,如果歸墟之靈自己不願走,哪怕是你我,都沒有辦法將她送走。」

「她為何不願去往往生?」少年疑惑開口,他在奈何見的最多就是爭先恐後想輪迴轉世的亡靈,實在是搞不懂為什麼還會有亡靈寧願消失也不願意輪迴,黎圭看着少年困惑的眼神,徐徐開口:

「走吧,我帶着她的靈,回人間讓你看看。」

陳秀是歸墟之靈里,黎圭最想送去輪迴的靈,但是陳秀自己卻不想,黎圭曾和她說歸墟之靈如果百年內不入奈何是會被裝在罐子裏埋掉的,當時陳秀怎麼回她的?

「埋了就埋了吧。」

黎圭帶着少年來到人間一處荒山,這裏土地貧瘠幾乎生長不出任何植物,順着山路一直走進大山,黑黝黝的大山隔絕了與外界的聯繫,黎圭在一處黃土牆前停了下來,黎圭指著荒廢的院落。

「這裏,是陳秀生長的地方。」

「這裏?!」

黎圭點點頭,掏出屬於陳秀的琉璃瓶,緩緩打開,陳秀的靈從裏面緩緩飄出,將兩人扯進自己的回憶...

山路上,8歲的小女孩坐在爸爸的肩頭上,咿咿呀呀唱着不知名的歌曲,男人的背脊太陽曬得黢黑,似是怕女兒會掉下來,用佈滿皸裂、長時間未剪佈滿了黑泥的雙手托著女兒的小屁股,身旁的女人笑着和男人聊天,清苦卻和睦的一家人。

「爸爸,隔壁的小虎子說他要去上學了,就不和我一起玩了,我也想去上學。」

「秀秀也想上學啊?那就去上吧,也不用多好,比你爹強就可以。」

「孩她爸,這一個丫頭,念書做什麼,等長大了,那不遲早要嫁人嗎,這要是被那些鄰居知道了,不知道怎麼笑話你呢。」

「我只有這一個丫頭,不想讓她將來嫁給村裏的男人,我不忍心,我在這山裏一輩子了,我是出不去了,但是我想讓秀秀替我出去看看,誰要是笑話,就讓他們去笑吧。」

「老陳,是我對不起你,嫁給你這麼多年,沒給你生出一個兒子,害你被親戚鄰居嘲笑。」

「這和你有什麼關係,我這輩子有秀秀一個女兒,就已經很開心了,只要我家秀秀開心,讓我做啥都行。」

然後,陳秀上了學,學校離大山有10多里地,陳秀每天早上要早起三個多小時,先幫爸爸餵了家裏的雞鴨鵝,然後背上書包一跳一跳去上學,中學的時候,陳秀遇上了一個男孩,那個男孩會打籃球,會彈鋼琴,笑起來有兩個小酒窩,跟這個學校的學生格格不入,學校好多女孩子都喜歡他,但是只有陳秀能和他坐同桌,陳秀長得好看,扎著高高的馬尾,不施粉黛的臉上有着江南小女孩的溫婉,男孩曾笑着打趣道,你一點都不像大山裏的女孩,更像是水鄉里的女孩,年少相遇,兩個少年人就在慢慢相處中萌發了情愫。

「秀秀,你有沒有想過大學到哪裏去讀啊?」

「我要到bj去,你呢?」

「你去哪裏,我就去哪裏。」

「那我們約好,一起去bj。」

少年的約定有時候更像是一個笑話,陳秀奮力掙脫那片發黑的大山,竭力走出那片發黃的土地,考到了bj,陳秀太開心了,第一時間給男孩打去電話,卻傳來冰冷的女聲。

「您好,您所撥打的號碼是空號,請核對后再撥。sorry,thenumberyoudialeddoes,pleasecheckitanddiallater」

陳秀一直撥打,但是冷漠的女聲一直傳來,在撥打了一整天後,不到20歲的女孩子意識到,自己可能是被拋棄了,陳秀是個聰明的女孩,她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她要在bj紮根。

陳秀選擇了學醫,大學4年過的很快,陳秀畢業了,她第一時間給自己的實習醫院投去簡歷,卻被拒絕。

「你成績雖然優秀,但是學歷太低了,先去考個研究生,然後進修一下,人生很長,不要着急上班嘛。」

招聘的人話說的很輕鬆,但是陳秀知道,她沒有時間了,沒有人能懂陳秀,她沒有時間去接着學習接着進修,她急切需要一份工作,爸爸被查出來患了胰腺癌,為了治病,夫妻兩人悄悄來到bj,捨不得租房,住在橋洞下面,為了不讓陳秀擔心,兩人都沒有告訴陳秀,陳秀是在打工期間,偶然發現了他們,陳秀說不出來自己還要接着讀書,說不出來自己想要出國進修。

陳秀找了一處便宜至極的房子,安頓好了父母,她想,先把爸爸的病治好,然後攢一點錢,出國進修,將來回來了,一定要去附屬醫院上班,抱着這點念想,陳秀找了一份社區醫院的工作,除了房租,還能剩下3000塊錢,陳秀想,爸爸的癌症在早期,慢慢攢錢,總是來得及的,就在陳秀覺得一切都在往好處走的時候,爸爸吐血了,醫院的檢查顯示,癌細胞開始擴散了,必須儘快手術,手術的費用,最少需要十萬。

陳秀沒有什麼朋友,拿不出來10萬更借不出來10萬,陳秀甚至想到了去借高利貸,但是高利貸也需要她抵押,她什麼都沒有,高利貸也借不出來,爸爸的病逐漸惡化,媽媽一夜之間白了頭,明明50多歲的年紀,看上去卻像70多歲的人,陳秀放下了自己的矜持,終是無奈,走進了風月場所,一晚不過300塊,原因是年紀大了,不如十幾歲的女孩子,陳秀沒有辭職,白天是穿着白大褂的醫者,晚上脫了白大褂,是風月場所的俏佳人。

於是,錢終於湊夠了,但是卻再沒用了,爸爸還是走了,媽媽因為太過思念父親,也在一年後鬱鬱而終,這個世界上,只剩下秀秀一個人,她辭去醫生的工作,徹底落入風塵,陳秀髮誓再也不過苦日子了,從今往後,她只要錢,為了錢,她什麼都做,女人放下臉面,來錢總是比男人快的多。

陳秀的初戀情人回國了,多年不見,諷刺卻也現實,她不再是笑靨如花的少女,塗着厚厚的粉底,勾著粗粗的眼線,在不同的男人懷中,談笑風生,他點了她,看着她笑,將她輕摟入懷,年少的愛人多年後再次重逢,乾柴烈火很快便又重新在一起了,畢竟,男未婚,女未嫁,她為了他,決心重新來過,她申請了國外醫學院的進修課程,她想起父母未去世時自己那小小的心愿,進修然後去學校的附屬醫院工作。

臨出國前,他帶着她去見父母,說自己這一生,非她不娶,那一瞬間,說不感動是假的,於是當他父母問她的工作時,她第一次覺得,醫生的工作,是多大的一張牌,他的父親卻在她說出自己是即將去進修的醫生時,問出了一句晴天霹靂,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你,陳秀第一次慌了,她趕忙搖頭,他的父親便沒有再問,當問及父母時,陳秀說,我的父母很好,只是早年因病,都去世了,她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親人了...

出國前一周,陳秀髮現自己懷孕了,他的父母主張將孩子生下來再去進修,陳秀也同意了,她想,有了這個孩子,自己就不是孤單一個人了,自己就有了親人,就在陳秀幻想着以後的生活時,厄運再一次找上了她,那天,陳秀接到了一個電話,對方稱呼自己為嫂子,讓她去酒吧接人,因為這個稱呼,陳秀踏上了那條幾乎葬送她全部的路,她被輪姦了,被那個道貌岸然說要娶自己的人叫人輪姦了...

「一個人盡可夫的婊子,千人騎萬人上的蕩婦也配嫁進我們莊家嗎?要不是因為你親爸,你覺得老子會要你嗎?!」

陳秀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她爸爸早就死了,怎麼還會有爸爸?但是僅存的意識也很快就消散不見,她懷着孕卻造了這麼一遭,大出血進了醫院,那個未與她見面的孩子也離她而去了,眾多的打擊讓陳秀徹底崩潰了,她精神衰弱,夜夜不能眠,終於,她選擇了自我了結,割破了自己的手腕,學校學過的手術刀握法,沒用在病人身上,卻用在了自己身上,意識要消散的時候,秀秀撥通了報警電話。

「這裏是嘉禾花園303室,我看到這裏有具屍體。」

陳秀死了,死在這個悲涼的社會裏,死在曾經貧困的家庭里,她這一生,都是苦,基本上沒有甜過,短短27年的人生,什麼都遭遇過了,臨了臨了,她突然想到大學里的舍友,那個特別愛和別人分享快樂的女孩,那個女該,曾經給了她一顆山竹,她從來沒有吃過那麼好吃的水果,酸酸甜甜的,她想,要是能再吃一顆山竹就好了,算了,這人間,她來過一回已經不想再來一回了,真的,太苦了....

------題外話------

這是作者第一次寫長文,後面的故事是真的發生在作者身邊的,那個姐姐死的特別慘,每次想起來就想哭,請大家多多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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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墟黎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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