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美少年的畫像
這一晚，西山軍營的大將軍帳篷卻是燭光通宵，直至破曉。
帳篷案桌上，擺着一沓美少年的畫像，畫像上的少年是一位俊美的翩翩公子，墨發用一根玉簪高高束起，美如冠玉，尊貴優雅，手中拿着一柄玉骨摺扇，風流倜儻。
細看，臉頰一對約隱約現的小酒窩，嘴角上揚，更顯三分懶散，七分魅惑，畫中人在微笑。
雷震霆端坐在案桌前面，手中還握著毛筆，冷峻如霜的臉龐望着最上面的一張畫像，終於露出滿意的笑容。
他從柯蘭山飛水潭回營，送走了兩位皇子后，就一直坐在案桌前，他也說不清是什麼樣的情緒在作怪，拿出一沓白紙，便開始作畫。
他從小有過目不忘的本領，畫像上的俊美公子是月華樓時見到的模樣。可是，在畫完第一幅畫像時，他不太滿意。之後，第二幅、第三幅……還是不滿意。他覺得，畫中人缺少了一種屬於俊美公子獨有的神韻。
到底是缺少什麼呢？
雷震霆盯着畫像，盯了很久，特別是那雙眸子，鳳眸如墨，眼若燦星，眸底是一汪碧湖，波光粼粼……
可就是畫成這樣，還是覺得缺少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他回想了很久，總覺得遺漏了什麼。
長夜漫漫。
守候在帳篷外面的親兵不敢貿然掀簾進去，又覺得非常好奇，眼下又不是戰時，大將軍挑燈夜戰是為何？
親兵雖然心癢難耐，但誰也不敢走動弄出響聲來，打擾了大將軍那是要捱軍棍的，大將軍從來是軍令如山，誰無事會去作死？
帳內，雷震霆改了又改，還是不滿意。
想起今日在飛水潭被他盯着上身看，竟然一點都不氣惱，還戲問：你看夠了沒有？
而他是怎麼回應的，夠了，夠了！回應時耳朵都紅了。
當開玩笑：這潭水清涼，公子不妨寬衣解帶下來泡泡時，他狼狽逃跑，自己則哈哈大笑……而他最後回望，也是哈哈大笑……
大笑？
對，是笑。
雷震霆終於知道畫像缺少什麼了，缺少俊美公子笑時的神韻。
到這時，盯着畫像的雷震霆彷彿看到了畫中人對着他笑……不是朗聲的哈哈大笑，而是帶有幾分懶散和幾分魅惑的微笑……
對了，他不笑時沒發覺，笑時露出的一對小酒窩可愛得很！
見鬼羅!怎麼會覺得他可愛呢？他可是男人哦！
雷震霆猛晃了一下頭，再盯着畫像中的美少男，腦海出現大皇子在月華樓時看自己的眼神，想歪了吧？
不可能呀！
雷震霆又晃了一下頭，難道之前連自己都不覺察？
想到這裏，他心一緊，盯着畫像，畫像中的俊美公子似乎也在盯着他，還笑了。他手一抖，筆尖一滴濃墨落在畫中人的一隻眸子上，慌忙用衣袖去擦，不曾想，連另一隻眸子也沒了。
望着被毀了雙眸的畫中人，雷震霆寒眉緊蹙，內心湧現一絲失落，同時又有一絲放鬆，沒人能夠譏笑自己，他也不行。
可是沒過多久，他將毀了的畫捲成一團，扔過一旁，又在另一張白紙上繼續作畫……
天微亮，雷震霆終於放下手中的畫筆，露出滿意的笑容。
吃過早飯，正準備操練，一隻信鴿飛進帳篷。
雷震霆取下綁在信鴿一隻腳上的紙團，打開一看，只有兩字：速歸。
他認得，這是父親的筆跡。不用說，又是為了旨意的事。昨日沒來信，想必是猜測已收到消息，聖意不能違，國公府還是要提早準備迎娶事宜。
雷震霆苦笑了一下，躲不過就不躲了。
他將信鴿放飛了，低頭望着案桌上的畫中人，你到底是誰？
畫中人不語，遺世獨立。
雷震霆又是苦笑了一下，將案桌上所有畫像收起，放進懷中，走出帳篷，翻身上馬，汗血寶馬似通人性，撒開四蹄，衝出軍營……
十多個親兵跟在後面，塵土飛揚……
半個時辰不到，一隊人馬已進入城門。
回到護國公府，雷震霆將馬韁繩扔給身後的親兵，摘下頭盔，捧在手上，獨自走進前廳堂。
廳堂正中桌子兩旁的酸枝椅子上，護國公夫婦倆正坐着等兒子回來。
「爹、娘，我回來了！」
護國公端著茶盅喝茶，看到手捧頭盔進來的兒子，也沒過多表情，「嗯」了一聲，放下茶盅。
坐在另一旁的國公夫人站了起來，心疼道：「霆兒，快坐下喝口茶。」
有下人連忙端上茶水。
雷震霆放下頭盔，接過茶盅，喝了一口，然後望着已年過六旬的老父母，開口道：「爹、娘，你倆有什麼話就說吧。」
護國公望着自己唯一的兒子，剛才還氣定神閑，這會只覺得喉嚨苦澀，「霆兒，昨日早朝皇上已下旨，責令欽天監擇良辰吉日，讓你與十公主儘快完婚。」
「我知道。」雷震霆低下頭喝茶。
護國公嘆了一口氣，「爹爹以為按照朝中風向以及京城動靜，皇上會有所顧忌，在眾多壓力下，就算不主動提退婚，也會將婚事壓后，最起碼，會在十公主這件事情淡化后再定，沒想到……看皇上的意思，是要馬上辦。他是君，雷家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國公府又只有你一個世子，爹爹知道委屈了你……」
「爹，不要說了，兒子懂得分寸。」雷震霆又怎會不知道皇帝的心思和朝中的動向，皇家與護國公府聯姻，是為了抗衡呂家和太子一黨。出了十公主的醜聞，作為皇上重臣的國公府自然不能主動提退婚，只能打碎牙齒往肚子裏吞。
國公府因有祖訓，家主只娶妻不納妾，世代一夫一妻制，所以九代下來，子嗣單薄。現在的國公府，只有國公爺和國公夫人以及世子爺。又因護國公與世子爺之前一直在邊關征戰在外，府中下人也不多幾個，國公府內關係簡單，國公夫人長年吃齋念佛，府里從來沒有出現過你爭我奪等腌臢事。
國公爺回朝數月，世子爺也隨後被皇上封為大將軍，駐守西山軍營。
雷家九代單傳，身家清白，護國公府又為祖龍天朝立下不世之功，本是萬民景仰的府邸，萬萬沒想到，不久卻會迎來一位令世人不齒的世子夫人，這讓赫赫有功的國公府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