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夜探張府
夜半三更，午夜夢回時。
木丹姝和小青偷偷從客棧二樓的窗子裏跳了下來。
她們身後，陸時開提着牙齒打顫的莫昀也跟着翻了出去。
此時街面上空無一人，寂靜無聲。
突然從遠處傳來幾聲犬吠，莫昀剛剛落地，聽到這聲兒，才站直的腿頓時就有些發軟了。
他的聲音也虛得很：「那、那個，為什麼非得這半夜了才出來？」
就不能早點出來，說不定還能睡個回籠覺。
陸時開幽幽道：「因為三更時分，是一天之中陰氣最重的時候……」
他的後半句是：所以，這時候出來才可能碰上厲鬼邪煞。
但他這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莫昀已經面白如紙，搖搖欲墜了。
小青皺了皺眉，抓着他的后領子，提雞似的將他往前送。
陸時開雖不至於像莫昀這般慫包，但他也是內心無時無刻不在祈禱：可千萬別讓我們遇到厲鬼啊、邪煞啊什麼的。
他正這麼想着，就聽小青問她的主人：「我們去哪裏？」
木丹姝微微一笑道：「自然是先去張府。」
小青剛回了句「好」，陸時開忽然覺得自己也走不動了。
他抽著嘴角，似是難以置信：「張、張府啊？你們確定？」
木丹姝回道：「當然啦。那小二說了，被索魂之人，肉身不腐，他們的棺木都還在張府里停放着呢。」
畢竟是數十口人命，定然不能草率下葬了事，據說知府老爺還要徹查呢。
陸時開閉了閉眼，艱難地道：「所以，你們是要……」
木丹姝理所當然地接過他的話，笑嘻嘻地道：「我們要開棺驗屍！」
開、開、開棺？！
驗、驗、驗屍？！！！
我的天爺呀！莫昀兩眼一翻，嚇暈了。
要不是被小青提着，此刻他已經癱軟在地。
陸時開沒暈，但他很想把自己敲暈了！
原本他想着只是在街面上晃蕩晃蕩也就算了，不可能運氣就那麼好，那什勞子索魂厲鬼就給他們遇上。
可他娘的這都是些什麼人哪！哪裏邪門就往哪撞！要了命了，要了命了！
陸時開突然捂住小腹，一臉急色道：「我、我內急！」
小青伸手就往自個兒眼前的地面一指，冷笑一聲：「行，就在這解決吧！」
那樣子分明就是你都不尷尬，我怕啥呢？
陸時開當即就窒了窒。
他居然忘了，面前這位根本不是人啊！
雖然拖拖拉拉，萬分不情願，陸時開還是很快就來到了張府門前。
朱漆大門緊閉，門前的那兩座石獅子無聲地訴說着此處昔日的繁華。當心間檐下一方匾額，上書兩個描金大字：張府。
氣派是氣派，可偏偏匾額固定得不牢靠，整個兒往右下墜去，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不過半月時間，張府破落之態已遮掩不住。
可聽那店小二說知府老爺並未全然相信鬼祟一說，仍在調查此事呢。那為什麼偌大的張府門口連個看守的都沒有？
等他們翻牆進府，才終於明白了原因。
張府內白幔層層疊疊，大大小小數十口棺材，從庭院一直擺放到內宅。陰風陣陣，白幔飄飛，間或有孩童的嬉笑之聲入耳，似有若無，簡直詭異至極。
這種地方，除非腦子有病，否則誰還敢來，更何況此刻還是三更半夜。
很不幸，陸時開苦笑，他就是這群腦子特有病的其中一個。
小青走到一口棺材前，右手一揮，棺蓋就被掀飛。只見裏面躺着的是一名中年男子，他皮相完好，並未腐敗，下頜微須，雙目輕閉，神情安詳。若不是麵皮發青發黑，看着倒像是睡著了。
小青伸手將那人眼皮翻了翻，篤定道：「果然不是什麼厲鬼索魂！」
陸時開強忍心中恐懼，好奇地問了一句：「你怎麼看出來的？」
這時，木丹姝湊過來瞧了一眼，輕聲道：「若是厲鬼索魂，此人生前必然驚恐萬分，可我從他的眼睛裏卻看不出他有什麼害怕的情緒。相反，他很平靜，倒像是，像是……」
她頓了頓，似是在搜索可以形容的辭彙。片刻后她才道：「像是在毫無防備之下，被無聲無息地抽走了魂魄。」
這聽起來實在是有些恐怖了。
莫昀本來將醒未醒，聽到這麼一句，又厥了過去。
陸時開倒沒初始那麼害怕了，只是麵皮有些發緊，他方才問的小青，但回答他的人卻是木丹姝。
小青知道因由，無可厚非，畢竟人是成精的，閱歷自是不同。可木丹姝呢，她比陸時開還小，為什麼她瞧一眼就看出來了？而他看起來就像個傻的！
陸時開驚疑不定，問木丹姝道：「你為什麼也看得出來？」
木丹姝一怔。
是啊，她為什麼會看得出來？似乎、好像一切都那麼理所當然，若不是陸時開問她，她甚至都沒想過這個問題。
爾後她微微蹙眉，右手不自覺按上了太陽穴，腦海中有些破碎的片段忽而閃現。
青袍男子立於山巔之上，衣袂飄飛，恍若神衹，面目卻是模糊難辨。
他似是輕輕一笑道：「阿寧，眼睛是通向心靈的窗戶。這世間人、妖、魔、獸，他們的所思所想，喜怒哀樂，都可以透過眼睛顯現出來。只要你仔細去瞧，用心感受，自有體會。」
……
而轉瞬間，那些片段就像是浮在空中的氣泡，「啵」地一聲便已消失無蹤。
木丹姝凝神細思，卻是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那些畫面了。
她只覺得頭疼，心更痛，卻不知是為何。
她揉了揉眉心，甩甩頭，困惑道：「我也不清楚，好像以前聽誰說過。」
陸時開也就不再糾結，他開始想：魂魄怎麼可能會在一個人毫無警惕心的情況下被取走？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他這麼想着，突然聽見小青對他道：「那個修仙的，你把他衣服扒下來看看，身上有沒有什麼傷口。」
陸時開面色立時煞白，他抖著唇問她：「你、你讓我去、去脫一個死人的衣服？」
小青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難道讓我和主人去脫？」
雖然是死的，可畢竟還是個男子。
陸時開看了眼一臉無辜表情的木丹姝，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小青又搖了搖手上提着的莫昀，將他晃醒，對陸時開道：「讓這個獃頭鵝幫你一起脫。」
獃頭鵝莫昀一臉茫然地看向陸時開，等他明白過來接下來要幹什麼時，剛翻了個白眼要暈，耳邊就傳來小青陰森森的話語。
她道：「你要是還敢暈，我就讓你一輩子醒不來！」
莫昀登時精神抖擻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