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阿雪的煩惱

這名坐下的食客，正是怪客古川。

初九聽說兒子的執教大駕光臨，臉上立馬露出燦爛笑容，將古川桌面插了個乾淨，興緻勃勃道：「先生，先生，我是初陽的爹，你叫我初九就好，您光臨咱這小店，真是……真是……讓咱特有面子。臭小子！難得古先生來咱們家，快去前面買幾斤酒菜回來，好好款待先生。」

古川推辭道：「我路過而已，吃碗面就走，不必麻煩了。」

自己兒子的執教師範來啦，初九不敢怠慢，決心好好款待一番，忙道：「不麻煩，不麻煩，那這樣，先生，這碗面你先姑且吃着，咱再去弄點好酒好菜回來，你等等哈，等等哈。」初九急沖沖將一大碗面擺上桌來，又灑了厚厚一層牛肉在上面，塗上佐料，滴撒均勻，然後興沖沖買酒去了。

古川點頭感謝，自顧自吃了起來，倒也不打攪阿飛和初陽，阿飛心中惦記妹妹，喊上初陽，繞到屋子後面去了。

初陽奇道：「看妹妹幹嘛來這裏？」

「你跟着來就好。」阿飛拉着初陽，鑽過麵館旁邊狹小過道，裏面亂七八糟的放着油淋淋的木桶，惹得兩人一身怪味，繞到了後院裏面，初陽不滿道：「幹嘛到這裏來？」

阿飛倚著一棵大樹，道：「少啰嗦，爬上去。」

「幹嘛？」

阿飛推著對方屁股，道：「你等下就知道了。」

初陽半推半就，爬上了一根粗壯的樹枝，稍稍站定后，阿飛忽然拾起一塊小石子，咚的一聲，打到遠處一張窗戶上。

窗戶打開，一位面色白皙，一頭銀髮的小姑娘探出頭來，姑娘四處張望，忽然雙眼泛出高興的神采，發現蹲在遠處樹上的初陽，滿臉欣喜，大聲呼道：「哥哥！哥哥！」

初陽一愣，心道：這是他妹妹？

「她叫初雪，是我妹妹，快和她打招呼。」阿飛已經提前藏匿到樹榦後面去了，聲音從背後輕輕傳來，初陽立馬醒悟：原來如此，他要借我和自己妹妹說說話啊。

於是初陽朝初雪揮了揮手，大聲喊道：「初雪，你還好嗎？」

初雪臉上一愣，表情有些奇怪。

後面輕咳一聲，阿飛小聲責備：「笨蛋，哪有哥哥喊妹妹名字的，喊阿雪才對！」

「哦哦！」阿飛連忙堆起笑臉，重新喊道，「阿雪，是我！」

初雪嘻嘻一笑，一臉好奇，問道：「哥哥，你在那幹嘛吶？」

阿飛小聲提示初陽，初陽笑着喊道：「我是悄悄出館的，不能讓阿爸知道，你可千萬別告訴其他人哦。」

初雪一臉吃驚，做了個哦的動作，趕緊將小嘴捂上，點了點頭。

初陽道：「阿雪，最近，還好不好？」

初雪微微皺眉，腦袋搖得像個撥浪鼓，道：「不好，不好，哥哥不在身邊，一個人悶都悶死啦！」

初陽道：「下次得空，哥哥回來，專程陪你，行不？」

「好啊，好啊……」阿雪一臉欣喜，隨即又感覺有些不妥，一臉認真道，「不成，哥哥，你是個武者，將來要做大事的，不能老是惦記家裏才對，阿雪已經長大了，可以照顧自己了！」

阿飛悄悄躲在樹后，聽到這話，鼻子一酸，喉嚨嘶啞，有些說不出話來。

對阿雪而言，見到哥哥，心中高興得很，但想到哥哥是偷跑回來的，不免誤了修鍊，大聲喊道：「哥哥，加油哦，你可不能隨便就認輸哦！」

阿飛神情恍惚，一時不知道說些什麼，初陽站在樹上，等不到提示，窗子前的阿雪，隱隱露出些許擔憂的神情，期待地望着這邊，初陽心中熱血上涌，也不等阿飛指示，猛吸一口氣，喊道：「阿雪！哥哥一定加油！一定不讓你失望！」

「嗯！」阿雪微微一笑，上前一步，輕輕招手道，「哥哥，努力哦，你一定要……」忽然，腳下一頓，站立不穩，摔倒在二樓屋內，竟然爬不起來。

忽如其來，初陽心中一驚，急道：「你妹妹好像不對勁，忽然摔倒啦，起不來！」

阿飛臉色一變：「哎喲，糟糕！」閃出身來，拔腿就跑，初陽趕忙從樹上跳下來，追了上去。

兩人急急忙忙跑到門前，恰好父親初九也雙手提着吃食回來了，正在古川桌前一臉嬉笑寒暄著，阿飛忙道：「阿雪摔倒啦！」

初九一愣，也不及細想，放下吃食就往外跑去，忙道：「我去找醫師！」

阿飛上樓，初陽緊隨其後。

看着急急忙忙的兩人，古川嗯了一聲，也放下手中筷子。

樓上，阿飛和初陽趕到，初雪摔倒在地，抱着一隻腿抽搐。

初陽有些不知所措，阿飛不住安慰初雪：「沒關係的，別緊張，阿雪，你別害怕哦。」

初雪一臉痛苦，望着哥哥初陽，擠出一個痛苦的笑容，安慰道：「沒事的，阿雪只是腿麻了。」

原來，初雪身懷怪病，手腳有時候不靈便，一個不注意還會被自己絆倒，全身無法動彈，半天恢復不過來。

阿飛拿着面巾又是擦汗，又是煽風，搗鼓一陣，好像也沒什麼效果。

「沒事的，阿雪，別怕！別怕！」阿飛嘴上說不怕，心裏卻擔心得要死，心中不住問道，「妹妹發病的頻率越來越高，也越來越嚴重，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初雪白皙的臉色更顯蒼白，兩人心急如焚，卻不知應該怎麼辦，初九找的醫師也遲遲沒來，就在這時，背後傳來一個沉穩的聲音。

「你們倆，別擠在這裏，讓讓。」

古川站在門口，探出頭來，打量裏邊的初雪，道：「我略懂一點醫術，或許能幫上忙。」

兩人趕緊讓開，古川坐到床邊，查看病情，從懷中掏出一個紫色的瓶子，從中倒出一顆丹藥，準備給初雪服下。

阿飛緊張喝道：「稍等。」

古川道：「嗯？」

阿飛臉色猶豫，不放心道：「古執教，這……沒問題嘛？」

古川面無表情，輕輕搖頭，將丹藥遞給初陽，道：「真是無禮，這可是潛心宗急救丹藥，只會有益，不會有害。」

初陽看着阿飛，阿飛點了點頭，初陽這才接過丹藥，取過水，兩人幫忙讓初雪服下，古川又查看了初雪僵硬的腿部，按住幾處脈絡輕輕按摩。不多時，初雪的氣色微微好轉，出了一身大汗。

「哥哥——」

「噓，別說話。」初陽用濕巾擦拭妹妹額頭上的汗珠，初雪嘴角揚起，一臉滿足。

這時，初九也回來了，從樓下氣喘吁吁跑了上來，邊跑邊嚷道：「這混蛋醫師為了躲避王下之地那群傢伙，悄悄躲到外面去了，臭小子，這可怎麼辦？」

初九上來，見自己寶貝女兒醒了，古川坐在床邊，初陽把古川施救的經過說了一遍，初九瞪大眼睛，點了點頭，忍不住贊道：「真不愧是修鍊館的執教，還懂醫術。」

古川仔細查看病情，但覺初雪氣息孱弱，過了良久，終於道：「這小姑娘手腳並非不靈便，只是剛剛僵硬，似乎……小姑娘有怪病。」

初九一聽，拚命點頭，心想躑躅館的執教師範，果然博學多才，說不定能治好自己的寶貝女兒，懇求其出手相助。

古川面有難色，有點不好意思，如實道：「不瞞你們，我的醫術體系，只在初級醫師的認知範圍里，對於小姑娘的毛病，我查不出，更治不好。」

初九臉色黯淡，問道：「很嚴重嘛？」

古川實話實話：「我說不準，但暫時應該不會有事。」

大家心中一涼，暫時不會有事，那就是將來還是有可能出事呢，反倒是初雪，微微一笑，滿不在乎：「你們幹嘛一副這樣的表情哦，我現在不是挺好嘛，哥哥，你別這樣子，你不是還要回躑躅館嘛，可不要偷懶哦……還有這位，這位小哥哥，你幹嘛哭了啊……真，真討厭……阿雪不喜歡看人哭……」阿雪柔聲細氣，說起話來，很吃力，有些氣息不順，但大家都不忍心打斷她，任她氣若遊絲慢慢說。

阿飛越聽越難受，再也忍耐不住，埋頭跑了出去：「我回躑躅館啦！」

自己妹妹一生命苦，飽受煎熬，當哥哥的卻無能為力，阿飛衝出房間，蹲在地上，拚命忍耐，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這個妹妹，是自己看着長大的，如今正是亭亭玉立的花樣年紀，卻得了這幅怪病，阿飛心裏萬分難受，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這時，肩頭一暖，一隻手搭在自己肩上，是初陽。

初陽打趣道：「喂，你別用我的樣子哭哦，最看不得自己哭了。」

阿飛擦了擦眼淚，歉聲道：「對不起。」

初陽蹲下來，安慰道：「放心吧，總會有辦法的。」

「初陽，不，阿飛……」阿飛忽然望着初陽，一臉認真，好像要說些什麼，欲言又止。

「嗯？」初陽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催促道，「你幹嘛啊，有什麼話你說啊。」

阿飛深深吸了一口氣，將雙手搭在初陽肩上，盯着對方，一臉嚴肅，緩緩道：「你可以幫我嘛？」

「怎麼幫？」初陽問道。

「和我一起，參加天之選士！」阿飛鄭重說道。

初陽瞪大雙眼，一臉詫異：「你瘋了吧？」

阿飛搖了搖頭，滿臉認真：「沒有，我沒有瘋，古執教說得對，外面的世界這麼大，我想去看看，我不想再被人欺騙了，我想爭氣，想讓阿爸過上好日子，想幫小雪找到能治好她的醫師。可我……我現在是阿飛，你才是初陽，如果初陽不能通過選士，那什麼都不管用，我只能拜託你，你能替我，爭取我想要的人生嗎？」

「替你，爭取想要的人生？」初陽默默念叨，腦中思緒萬千，還有些沒回過神來。

阿飛拚命點頭，伸出右掌，看着初陽。

初陽深吸一口氣，將手掌貼了上去。

十八歲，一個倒霉的年紀。

兩個命運不同的少年，為了守護彼此的人生，手掌相依，心靈相交，牽絆在一起，無需驚天動地的誓言，沒有矯揉造作的承諾，只有淡淡的兩個字。

「謝謝。」

直白的一句話，引起莫名感動，嘴角揚起，兩人相視一笑。

阿飛道：「我的人生，就拜託你了。」

初陽點頭：「我的也是。」

夕陽西下，為兩人勾勒起一道金邊，將這兩名少年彼此連成一體，兩人嶄新的人生，即將開啟。

「你們，想參加選士了嗎。」

一人從背後走出，古川來了。

阿飛和初陽一臉嚴肅的站在古川面前。

阿飛笑道：「古師範，你不是一直想要我們加報名嘛，如今可隨了你的心意了。」

古川只微微一笑：「是啊，我一直想要你們報名，但最終選擇，在於你們。何況要通過天之選士，必須先通過第一關才行。」

「第一關？」兩人對視一眼，不解。

古川點了點頭：「第一關，就是你們自己想參加，而不是被我逼着參加。」

兩人心頭醒悟，這位古川先生，這般瀟灑，這般氣度，不由得使人心中生起一股敬意，自己算是躑躅館首位以天之選士為目標的人，阿飛心中既緊張，又興奮。

阿飛腦中靈光一閃，好像想到什麼，忽然道：「古師範，我再推薦個人給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