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惡魔
船沿著滑道在島內飛速滑下，沈謙一個站立不穩就要被甩下去。
「哥！」妹妹已經被甩了起來。
「別怕，我在！」沈謙手上一拉，把三個隊友拽到自己身邊，四人綁在一塊。
「噗——」船撞到了什麼軟軟的東西陷了進去。
船停了下來，周圍黑洞洞的，哭聲，慘叫聲，骨骼碰撞聲在耳邊起伏。
沈謙茫然地在黑暗中張望，驚悸不安卻又無能為力。
「沈謙。」李詩瑤突然喚了他一聲。
額頭被一隻冰涼的手抵住，陰冷的亡靈之力沁入身體，思緒變得清晰。
沈謙長呼出一口氣，「沒事的，我會帶你們回去。」
「小欣，你去治療受傷的人，詩瑤和夢婷你們去安撫一下其他人。」
「我們這裡有很多術師，肯定能活下去。」沈謙的聲音在黑暗的空間里擴散開，平靜而富有力量。
「嗯，我們相信你。」許夢婷給予了回應。
周圍有微弱的藍色火焰升起，帶來亮光。
沈謙立刻轉身打招呼：「是火系的同學嗎——」
血光四濺，許夢婷在眼前被劈成兩半。
一具拿著骨刀的骷髏站在前方，眼窟窿里燃著藍色的火。
【不，這不是真的。】沈謙看著同伴的屍體，鮮血湧上大腦。
點點藍光接連亮起，一具骷髏走到了妹妹身後。
「啊——」沈謙怒吼著，身上的金屬片瘋狂地朝骷髏打去。
像是割麥子一般，骷髏成片地倒下。
「沈謙，沈謙！」好像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沈謙眼睛布滿血絲，不斷尋找藍色的微光，身體突然被人推開。
「噗——」轉過身，李詩瑤被骷髏劈中。
「沈欣快來救詩瑤！」鮮血飛濺，沈謙慌亂地喊著。
「冷靜，你可以的——」李詩瑤蒼白的小臉上露出一個微笑。
「不，不——」
嬌小的少女倒在血泊中，一股陰冷的術力沁入沈謙的身體。
「哥，我在這！」妹妹匆忙跑了過來。
沈謙一把抱住妹妹開始狂奔。
「哥，詩瑤——」
「她沒救了。」哥哥的聲音壓抑，冰冷。
沈欣張了張嘴，沒能說出話來。
「別怕，我一定會救你出去。」沈謙目視前方，語調像機器一樣毫無起伏。
妹妹的頭在眼前爆開。
餘光里，一具骷髏保持著投擲的姿勢。
沈謙停下奔跑的腳步。
密集的骷髏把他圍了起來，在眾多小骷髏里數名大骷髏鶴立雞群地站著。
【要死了嗎？】沈謙沉默地看著周圍。
也許是亡靈之力的影響，心情出奇地平靜。
骷髏向兩邊分開，空出一條小路。
「什麼意思？」沈謙皺了皺眉。
路兩邊的骷髏做出了一個「請」的姿勢。
「算了，隨便了。」沈謙沿著小路走去。
路的盡頭是一座宮殿，披著長袍的骷髏單手托腮坐在宮殿中央的座椅上。
沈謙沉默著看向座椅上的骷髏王者。
「我等你很久了。」骷髏王者從座椅上站起來。
「你是誰？」沈謙問。
「我可以慢慢回答你的疑問，但我想與之交談的，是正常的你。」
骷髏王朝沈謙揮了揮手，盤踞在他腦部的亡靈之力消散。
沈謙的臉龐變得扭曲，情緒像是開了閘的洪水噴涌而出。
夥伴在眼前死去的悲痛、憤怒、恐懼、絕望，交雜在一起，張開嘴卻發不出聲音，淚水如注流下。
骷髏王靜靜地看著沈謙從失聲痛哭到心緒平復。
「所以，你是誰？」沈謙面色變得平淡。
「我生前，叫作曹原。」
「什麼？」沈謙皺了皺眉。
「人們，一般稱呼我為——」
「惡魔。」
骷髏王空洞的眼窟窿對著沈謙，彷彿在打量著他。
「你找我有什麼事？」沈謙的聲音毫無起伏。
「倒也不用這麼快就直切主題。」曹原轉身回到座椅上坐下。
「回答完這個問題之後，我們的會面就結束了。你可以先提其他問題。」
「據我所知，你在十年前聯盟峰會的戰鬥中被殺死了。」
「所以我才會是現在這副姿態。」曹原張了張自己只剩骨骼的手。
「你說等我很久了，是什麼意思？」沈謙問。
曹原點了點頭，像是老師讚賞提出好問題的學生一樣。
「我重生為亡靈后不久，就開始尋找具有掠奪能力的覺醒者。」
「幾周前，我安插在黑教廷的眼線傳來了消息。之後，我利用亡靈作眼線，開始觀察你。」
「小幽是嗎？」沈謙想起了最近老是盯著自己的氣球幽靈。
曹原手指輕巧著座椅，繼續敘述：「找到了你，還得把你引出來。於是我創造了這座亡靈島。」
「所以，你花了這麼多功夫，是想幹嘛？要我替你報仇嗎？」沈謙臉色冷峻地問。
「一個很好的想法，但可惜你猜錯了。」曹原又用手托住了頭，心情顯得很愉悅。
「我找到你，只是因為我有一個疑惑。」曹原晃了晃自己的骷髏手指。
沈謙沒有接他賣的關子，沉默地看著昔日的惡魔。
曹原也不惱，自顧自地講了下去。
「我父母都是術師，他們很期待我能成為術師。」
「所以，我覺醒的那一天，他們很高興，雖然搞不清我的能力是什麼，但這並沒有打消他們的熱情。
「家裡大擺筵席，親戚、朋友都來祝福我。」
「我也很高興，暢想著光輝的未來，還生平第一次喝了酒。」
「然後，我喝醉了，酒醒時，周圍的人全死了。」
「治安局的人來圍剿我，我開始逃跑，然後發現自己居然能使用和父母一樣的術力。」
「之後就是一路逃亡，最後死在聯盟峰會上。」
「死前，我產生了一個疑問，如果有人和我位於相同的處境，他會走出什麼樣的道路？」
曹原舉起手指向沈謙，-「現在的你，和曾經的我一樣。」
「親友死去，舉世皆敵。」
沈謙凝視著沈謙高大的骸骨，說：「舉世皆敵的人是你，不是我。」
曹原看著黑色的天花板，「在亡靈島復甦的那一刻起，世人就已經知道了我的存在。」
「我能感覺到，打擊武器還有大約半小時就能完成蓄力，討伐隊也在趕來的路上。」
曹原收回視線，平視著沈謙，「現在的你，會死於第一次大規模打擊。」
「但沒有關係，我為你收集了龐大、純粹的術力。只要掠奪了我的術力，你就能活下來。」
曹原黑洞洞的眼窟窿凝視著沈謙，「然後成為新的、不容於世的惡魔。」
沈謙直視著曹原，說：「你可能要失望了，我只能奪取親友的術力。」
「需要我告訴你具體的方法嗎？」曹原歪了歪骷髏頭。
沈謙沉默了一會兒，「如果我不呢？」
曹原擺了擺手，「沒有關係，我只是想知道你的選擇。坐以待斃也是一種結果。」
「把我當作經驗丹就好，你吃不吃經驗丹是自己的選擇，和經驗丹怎麼想沒有關係。如果經驗丹有想法的話。」
接下來是漫長的沉默，曹原就坐在椅子上靜靜地看著沈謙。
沈謙抬起了頭，手裡滑出一柄長劍。
「我們，是感情深厚的朋友。」帶有心靈系術力的聲音在空曠的宮殿里迴響。
曹原的骷髏臉上露出一個笑容，「我期待你接下來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