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季老將軍

還沒走進大堂，雲綺月就聽到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道：「雲生海你個小崽子放你娘的狗屁！老子來接老子的寶貝外孫女兒來陪陪老子，你娘娘個腿還敢說不？！你老子都不敢對我說不！！」

雲綺月：「……」她覺得，上頭坐著的那位，應該和太子東源弈的那個何統領有很多共同語言？

心卻是倏忽放了下來，有一絲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放鬆：「外祖父。」

柳娥的臉瞬間血色散盡。

這是季嫣和季承軒的生父，曾經的大將軍，季凌。

季凌從前不是什麼大將軍，他只是鄉間草野里長出來的少年。戰亂的時候仗著自己的實力和一腔熱血去參了軍，在戰場上大放異彩，在刀光劍影里屢建戰功一路升職成了大將軍。後來年紀大了，戰亂也少了，便乖乖賦閑回家做了個閑散人。

雖說是個閑人，但季凌的靈等，在東源，沒幾個人比得上！儘管解甲歸田，可誰人見了不道一聲「老將軍」？

這一聲聲音不大的「外祖父」，卻是叫裡頭的老人立即沒了聲。頭髮花白的季凌緩緩回頭，就看見那個瘦弱的小姑娘靜靜地站在那兒，帶著點笑意地望著自己。

他勉強笑道：「小月兒，到外祖父這兒來，看看這三年你長高了沒有。」聲音卻是無比的更咽。

季凌一生只娶過一位夫人。中年時，摯愛的夫人因病去世，他想著要自己好好撫養兩個孩子長大，看他們該成家的成家，該立業的立業。

誰知不久后季嫣出嫁，才一年就因難產死在榻上；他三年前閉關不出，誰知才出關就聽聞自己的兒子在北方的戰場上神秘失蹤了。季承軒業是立了，家卻沒成，連個通房丫鬟都沒有，非說要學他，找一個自己真正喜歡的姑娘作妻子，因此連個子嗣都沒留給他。

只有這一個小小的姑娘啦，他只剩下這麼一個親人。

這個小姑娘，比三年前高不了多少，又更瘦了些，臉色蒼白，好像站在那兒就會被風吹倒似的。眼神卻是變了。從前眼睛總是躲閃猶豫，深處卻藏著一團火；如今眼睛不躲人了，那團火卻消失了，平靜得像是一汪古井之水，深深地淬進了冰。

怎麼會這樣呢？怎麼短短三年不見，小姑娘就成了這樣呢？

季凌覺得自己真是個混蛋，夫人孩子一個都守不住，如今連這個小小的外孫女都保護不好。

老人等不及雲綺月走過來，自己已經踉踉蹌蹌地下了座，攬過寶貝外孫女兒左瞧右瞧，眼睛里忍不住淚花閃爍。

雲綺月有些僵住。她很少和別人有這樣近的接觸。但是這種接觸並不讓人覺得反感，反而讓人覺得溫暖無比。她輕輕拍拍老人顫抖的肩膀：「外祖父，不怪您。」

誰能想的到，季凌不過是閉個關，季承軒就消失了？

誰又能想的到，季承軒不過消失兩年而已，原主就命喪亂葬崗了？

該怪的，是雲湘兒，是慧玉，是雲如蔓柳涵意柳娥這些人，而不是一個已經快要心碎了的無力老人。

季凌要不是在雲家，簡直能當場哭出來。

但當著這麼人的面，他也只好故作鎮定地揮揮手，眼圈卻還是紅的：「好啦好啦，外祖父今天來帶你回將軍府玩玩，去不去？」

雲生海的臉色有點臭。沒錯，雲綺月確實只是個廢物，但那也是雲家的三小姐，什麼叫做「回」將軍府？這讓他雲家的臉往哪兒放？

雲生海意味聲長地瞟了眼雲綺月，警告的意思不言而喻。

雲綺月笑：「當然去。」

「啪——」地一聲，雲生海手裡的杯子狠狠砸在檀木桌上。

他冷笑一聲，倒也不敢說什麼，頓了頓才道：「那便去你外祖父家玩兩日吧。」好似一句首肯。

可是，若是雲綺月真的想去，誰又攔得住呢？

三年前，季凌已經是大靈者三階的靈等了。三年的閉關，誰知道這老頭子已經達到了什麼靈等？

別說大靈者三階了，就連雲家家主雲生海自己，也不過是靈者八階，且長年停滯於此，連大靈者的門檻都沒摸到。

東源又有多少人敢跟季凌叫板？

季凌冷哼一聲，絲毫不給雲生海面子，語氣寒涼：「我的外孫女，你管的著嗎？倒不如管管你的手，不然怎麼連茶杯都拿不住？」

雲綺月：「……」

外祖父，好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