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借酒消愁

第十章:借酒消愁

「他爸,你這是酒喝多了吧,又開始胡言亂語了。你不要喝了,喝多了傷身,早點去休息吧。」張惠仙輕聲的勸說,臉上帶着勉強的親和。

「仙,你這是不懂啊。酒消愁,一醉解千愁。你坐下和我一起喝點。」老夏望着張惠仙,笑笑「我一個大男人,這麼多年兢兢業業,到如今這日子是越過越愁,我突然覺得自己好沒用啊,我都還不如曉蘭她爸。夏強他這輩子和我怎麼比,可人家就是把日子過得比我要好不是?我實在想不通,我們差在哪裏了。」說完,老夏將酒一飲而盡。他醉了,連說話都開始語無倫次起來,張惠仙從未見過自己的男人會這樣一副狀態。他沉默了一回,竟嗚咽起來。這個粗糙的漢子,他在兒子夏文跟前表現的自信與他此刻的樣子截然相反。他是真的沒底,到時候是不是真的可以湊足這一筆費用,並且小兒子夏武也會急需用一筆錢。

人有一個本能,在他遇到煩惱事情的時候,起先是心裏思考,想着如何解決煩惱。當他絞盡腦汁都想不到有任何方法可以解決的時候,他就開始焦慮,喝酒,抽煙可能也是一種撫慰自己心情的方式,可最終依然於事無補。等到他感到徹底絕望的時候,哭,也就成了一個人的宣洩方式。都說男人有淚不輕彈,可還有一句話,只是未到傷心處。老夏現在就是這個樣子。一張被歲月打磨過的臉上,流下難有的淚水。張惠仙見此,她摸摸他的頭,想着幫老夏擦掉淚水。在酒精的推動下,老夏終究還是止不住從眼淚湧出的淚水。他嗚咽的聲音,驚擾到了他的兩個兒子。兒子夏文以為發生了什麼事,從樓上卧室走了下來。

「爸,你怎麼了,你怎麼哭了。媽媽,爸他這是怎麼啦?難道是因為我讀書學費的事情嗎?」夏文一臉疑惑看着母親張惠仙,想從她嘴裏獲悉答案。

「文,沒啥,你爸他發發酒瘋呢。」張惠仙朝着夏文隨便編了一個理由,搪塞兒子的擔憂與多慮。並開始斥責老夏。

「夏根,你現在這個樣子真的讓我不認識你了,你真不像個男人。這麼多年的風風雨雨,我們都走過來了,現在孩子長大了,他們學習都十分優秀,你還哭?你這像什麼樣子呢?你平時教育孩子們要獨立,堅強,如今自己不做個榜樣?」張惠仙的一席話讓夏文瞬間明白,父親為何這幅狀態。他看着父親,他心疼他,但不太願意接受父親目前這個樣子。

「爸,你平時教我們要堅強,要學會擔當。男兒有淚不輕彈,今個,你怎麼就哭了呢?你在我眼裏一直都是一個有擔當的男子漢,你是我和弟弟心裏的榜樣,英雄。」

兒子夏文的話讓老夏立心頭一震,他想不到,兒子會用之前自己對他說的話反過來說自己。看着跟前的兒子,他覺得兒子是真的長大了,儘管以前覺得他一直都很懂事,此時他說話的口吻和一個大人並無區別。

老夏停止了酒精推波助瀾地嗚咽,炯炯有神地看着夏文,他晃了晃硬朗的身子,伸出手拍了拍夏文的肩膀說:「文,說的對。男人有淚不輕彈。是男人就要敢於面對,敢於承受。」老夏的手握緊成了一個拳頭,微微的顫抖。兒子夏文的一席話明顯刺激到了他原本無力掙扎的神經。他的眼裏迸射出熾熱自信的「火焰」。對着兒子,他原本動搖的生活念頭又重新樹立起來,他心裏暗暗下了個決定,要繼續與艱難的生活對抗。他相信這個家的未來是會幸福的。他把張惠仙摟在懷裏,親吻了一下這個伴隨自己一路苦過來的老伴。張惠仙被老夏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嚇到了,她的臉紅紅的,和當年第一次與他在梅林里見面時一樣。當着兒子的面,她一臉羞怯罵老夏不正經,像個神經病。夏文見此,臉上露出笑意,避開父母的眼神,他回到了樓上的房間。張惠仙也回到廚房幹活去了。

圍繞着梅家村村口的一條水渠溢出了黃色的泥水,水渠不再有原來清澈。在夜幕下,沒有燈光你很難發現它的顏色。渠道兩邊原本茂密的雜草,也被湍急的水流衝倒,淹沒在水底之下。一棵壯實的水楊梅在水流中不斷地搖晃,看起來岌岌可危,像是一不小心就會被沖走。

村口那片原本最搶眼的梅樹林,如今受傷嚴重,青色的梅子掉落一地,有的染上了泥漿,有的砸到石頭上果肉崩裂。那些被風活生生撕斷裂的枝條,有的靜靜地躺在地面,有的還垂掛着但已奄奄一息。風偶爾吹過,卻已變得柔和,雨還在下,像濛濛細雨一般。

夜幕已經完全籠罩了這個僻靜的村莊。草叢裏傳來小蟲的鳴叫,村后樹林里那隻經常發出笑聲的貓頭鷹,今晚的笑聲格外刺耳。在梅家村一直有一種說法,那就是貓頭鷹笑聲激昂,意味着有人要離開人間了。

夏武已經回到書房看書,夏文又從樓上下來守着父親,他想和父親說說話。張惠仙又去灶君殿懺悔去了。老夏沉默著,低頭不語。夏文也不知道該怎麼說起,他靜靜地坐在父親身邊。大概過了半小時左右,老夏始終沒有理會兒子,張惠仙已經從廚房出來。她看見父子倆人都在沉默不語,便開口打破了這種沉默。

「你們父子兩個像個傻瓜一樣,坐在這裏幹什麼呢?當沉默是金啊,要和我爸那樣嗎,經常沉默,心裏卻默念和天神溝通。」

「我們不沉默,更不會像你父親那樣,也不懂怎麼和天神溝通,我正等你呢,等你出來商量事情哩!」老夏憋了妻子張惠仙一眼。

「哦,原來是等我啊,你酒醒了?知道有事情和我商量?」張惠仙斜視着老夏,又看看一聲不吭的夏文。

夏文扭動這一下稍稍發麻的脖子,嘴裏微微的長吐出一口氣,他明白了父親為何沉默。原來是等母親出來商量事情呢。

「再過幾天,兒子就要上學了,家裏的積蓄,我剛才大致算了算,好像還不夠一個人的費用。梅林地里的收入每年都差不多,還得要去借一些錢來才行。夏強家的閨女曉蘭平日裏和夏文很玩的來,他家條件也好,應該可以借到一些。仙,你一回過去問問看。還有村長夏三家裏也許也能借到一些。他單身多年,應該會有積蓄。到時候再把家裏的谷字拿到鎮上賣掉一些。」老夏邊說邊巡視着屋裏的每個角落,他雙眼冒光,希望可以發現一些值點錢的東西。

「他爸,家裏沒有多餘的谷字可以賣了,兩個孩子從初中開始,家裏就一直艱難,不少值點錢的都已賣掉,柜子裏的兩百斤稻穀,那可是我們一家的伙食,若賣掉,我們就會餓死。」

老夏的心一下子糾結起來。是啊,柜子裏剩下的稻穀是萬萬不能再賣了,再賣就真的會餓肚皮了。他沉默了,張惠仙也沉默了,夏文看着父母,心裏一陣陣發怵。原本他以為父母可以解決讀書的費用,如今看到父母的對話,他感到不安。原本留打算棄學的念頭又在腦海里死灰復燃。此時他感到困惑,內心也在持續掙扎,他想把棄學的想法再說出來,可又擔心父母不會同意。

「文呀,你記住,一定要把書讀好,我和你媽再累,都願意,你回樓上去吧。我和你媽再坐會。」老夏把兒子支開,他怕這個敏感的孩子裝太多本不屬於他操心的事情。

「哦,爸媽,那你們坐吧,我上去了。」夏文站起來,回到樓上,他知道父親心裏的想法。

不一會,家中正堂上懸掛的那盞昏黃的燈熄了。老夏和張惠仙分別到外頭借錢去了。夏文一陣鼻酸,眼淚差點奪眶而出。他知道父母這麼晚到外面去,肯定是為自己和弟弟的學費。樓上的房間里,昏黃的燈光下,夏武正在數學本子上專心的寫着計算題。他似乎不太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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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失去以後的日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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