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荒學子
大荒晨風呼嘯，漫天黃沙席捲上蒼穹，將一輪火紅大日掩蓋，場景荒涼。
棕黃色的朦朧間，一列似龍的仿生載具擺動着巨大的身軀正橫穿這片黃沙交錯、枯木齊天的地界。
仿生載具仿若一條真正的神龍翱於九霄，陡然下潛呼嘯樹梢，引得此片林間的不少走獸驚慌逃竄。
隨即遠處回蕩幾聲震天獸響，仿生載具的操控者立即拉升高度，不在此地逗留，加速擺動向著遠空游去，速度極快。
數秒后，一頭高有十多米的荒獸奔騰而至，此獸似虎，但頭生獨角，身有黑鱗，一副猙獰相，凶戾盡顯。
它目中蘊含着怒意，死死盯着遠去的仿生載具，覺得自己的地盤被外來者入侵，遭受到了挑釁，怒意未消，結果又是一聲獸吼傳盪八方。
仿生載具上此刻載了不少人，大多都為十四五歲的少男少女，他們透過鱗片狀的車窗向下張望，眼中蘊含着好奇，但更多的是驚懼。
這些少男少女都出自大荒，從小就知曉荒獸的可怕。
與尋常走獸不同，荒獸是踏上修途的存在，肉身突破極限，走在進化的道路上，沾染了些超凡，屬於極為危險的存在。
可如今看着地面這頭氣急敗壞又無可奈何的強大荒獸，這群大荒年輕在驚嘆之餘，也感受到了時代在改變。
隨着載具遠去，這些少男少女們心中懷揣著某種期待議論紛紛。
載具車廂的一角，那裏聚攏著莫約十位年輕，其中一個外形有些「雄偉」的小胖子對着被圍在中央的少年道。
「少族長，怪不得二代會和伍家合作，把我們送到引星城去修習，這種如龍般的器具，我們將來若是能夠自行造出，對部族的實力絕對提升巨大。」
被圍在中央的少年名為朱明，乃是有聖氏老族長不久前剛定下的少族長。
朱明長相白凈，眉目清秀，身着樸素青衫，腰間別着本藍皮古籍，不似莽荒少年，倒是更似寒門書生。
此時朱明目光遠眺向窗外，龍形載具行駛於高空，周遭流雲極速消退，可見此器飛行速度極快。
他視線飄忽，並沒有接茬小胖子的話，不知在思考些什麼。
這時一道聲音自邊上傳來。
「不要太樂觀，引星城的人可不見得願意對我們這些大荒學子全面敞開，到了目的地，不處處受敵視就不錯了。」
眾人聞聲驚訝，不知出聲者何出此言，紛紛猜測，難不成其中存在某些隱情不成。
朱明等人視線循聲而去，發現出聲之人是他們左側另一夥少年的領頭者，估計是聽見了小胖子的樂觀言論，所以出言。
「閣下此話說的信誓旦旦，想是知道些辛密，不知可否告知我等。」
見對方在隊伍中屬於核心人物，朱明出於尊重，持少族長的身份親自追問。
那人聞言露出疑惑的神色，上下打量了一番朱明，開口道。
「我看你們一行人都龍精虎猛，修途根基牢靠，這根骨至少都應該來自中流部落吧？難道不知道引星城與大荒之間的舊怨嗎？」
朱明聞言露出和善的笑容反問道。
「兄台可否聽說過有聖氏？」
對面少年聞言略微一思索，很快在腦中搜索出了答案。
「你們是有聖氏的？」少年有些瞭然。
「正是。」朱明點點頭道：「我叫朱明，有聖氏族長之子，不知兄台是……」
「莫東首，來自七星氏，和你一樣，族長是我老子。」莫東首豪邁的自我介紹道。
朱明聞言眉頭略微挑了挑，他知曉，這七星氏可不簡單，是大荒中的一流氏族，並且還是一流氏族中的佼佼者，僅次於頂流那一批。
「沒想到莫少竟然來自於七星氏這樣的大氏族，失敬失敬。」
朱明客套了一句，心中卻是惡趣味的想到了什麼。
莫東首、莫動手……
傳聞中七星氏善測吉凶，屬於當今天下運道一脈魁首，屹立大荒五百年，趨吉避凶，自持不衰。
不過前四百年七星氏「表現平庸」，處於一流氏族末尾，並未崛起到如今高度。
直到百餘年前突然躥出個天賦逆天的怪胎，修途上高歌猛進，並且還是個戰鬥狂人，一言不合就動手，人送外號卦瘋子。
只不過近十數年那位七星氏正值壯年族長好像收斂了脾氣，竟沒再出山動過手，朱明隱諱的打量了一下莫東首的年紀，他露出了笑容。
也對，男人當爹了之後，一般都會變得穩重顧家許多。
莫東首不是朱明肚子裏的蛔蟲，自是不知朱明此刻正在惡趣味他與他的族長父親，只是露出善意的笑容回敬道。
「這話其他中流氏族之人說說也就罷了，你們有聖氏來恭維可就假了嗷，短短一甲子就從大荒邊緣強勢躋身中流頂尖，說不定再過些年月你們就會登臨一流氏族了呢。」
朱明對此不置可否，沒有多做回答，如今有聖氏族長換代，他爺爺這位傳奇大佬兼一代族長已經於不久前辭世登仙，族長之位由他爹繼承，族中對此頗有微詞。
他爹朱鎮是他爺爺第九個兒子，也是最小的那個兒子，在繼位大典前，誰都沒想到會是他爹繼位。
畢竟朱鎮頭上還有八位兄長，並且個個不俗，在大荒中早已闖出名聲。
反觀朱鎮繼位前，在大荒中根本沒有任何戰績支撐，所以他的繼位是族裏族外都沒想到的結果。
隨着老族長朱奇逝去，如今有聖氏也是暗流涌動，自家老爹能否坐穩族長之位還猶未可知，大部分族老都是做着表面功夫在觀望，所以有聖氏的未來是崛起還是衰落也頗為難料。
甚至族裏族外有人懷疑，朱鎮剛繼位便將朱明送出大荒前往引星城是為自己這一分支留下正統火苗，擔心八位兄長會迫害他這個老族長親定的三代族長。
還有陰謀者的猜測更為大膽，覺得朱奇之所以讓朱鎮這個最小的兒子繼位，其實是想讓他來替死擋危，目的是保護其餘八子中真正的繼位者。
畢竟朱奇在位期間有聖氏擴張兇猛，幾十年便達到中流頂尖，並且未見禿勢，二代湧現許多天賦不錯的一批人，三代根骨也都不錯。
按照這個勢頭髮展下去，有聖氏將來躋身一流氏族行列絕對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可一方豪強的崛起，必定會隕落不少外部勢力，為了防止自身利益受損，自然也會有許多勢力會不願意看到有聖氏崛起。
有聖氏內憂未解，正是外部勢力阻擊他們崛起的好機會。
對內族長之位不穩，對外群狼窺伺猛虎。
此刻莫東首談及這個話題，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朱明都沒有接他這茬，而是將話題拐回正軌道。
「對了莫少，不知你方才所說的關於引星城與大荒存在舊怨是怎麼一回事，我們有聖氏建立時間過短，歷史底蘊不足，還望你能為問我們解解惑。」
莫東首聞言脫離了隊伍，向著朱明他們這邊走來，有聖氏的少男少女們紛紛讓道，他穿過人群在朱明身邊坐下。
「這事兒說說也無妨，大概是千餘年前，那時候大荒雖然也叫大荒，可實際上並不荒涼，靈蘊濃郁，靈木遍地，一副生機盎然。」
「不似現在靈蘊稀薄，靈根枯萎，環境每況愈下，荒獸也愈發凶戾狂躁，與我們大荒氏族的衝突愈演愈烈。」
關於這點實際上眾人都是知曉的，如今的天地環境惡劣，靈蘊愈發稀薄，修途艱難。
不光是與荒獸敵對，大荒氏族之間也因為修行資源稀缺的問題常常爭奪出手，近些年來道爭有些愈演愈烈的趨勢。
莫東首見眾人表情平淡，似是早就知曉，想想也確實，靈蘊稀缺的問題愈發嚴重，他方才所說的自然屬於大氏族間的常識。
於是他接着道。
「不過一些實力通天的修士在千年以前就敏銳感知到，天地間的靈蘊似乎愈發稀薄，特別是大荒邊緣與星空交匯之地，那裏靈蘊已經稀薄到難以修行的地步。」
「頂尖修士們便擔心大荒隨着時間的流逝，靈蘊會徹底消耗殆盡，所以為了減緩這個趨勢，他們聯合起來由那幾家頂流氏族共同發聲，要求各家放逐天賦低下者，讓他們搬離到大荒邊緣，在那紮根，將靈蘊留給天賦更強者，以待將來。」
朱明聞言立刻想到，貌似引星城就建立在大荒邊緣。
「莫少，莫非這引星城的祖上，就是從前那些大荒氏族的棄子？」這話朱明是壓低了聲音再問的。
他的音量控制的很好，只是能讓距離他較近的人聽見。
莫東首也沒出聲回答，而是點了點腦袋，用動作肯定了朱明的這個猜測。
得到了莫東首的肯定，得知真相者震驚，朱明也不例外，沒想到如今風頭無兩，可叫板大荒的引星城，竟然存在這種過去。
同時朱明對引星城的好奇更盛了，在靈蘊稀薄的大荒邊緣地帶，竟然能誕生修士之外的武力流派，以不同的道路造就輝煌碩果，這很不可思議，他很好奇引星城究竟如何能在靈氣末法的大荒邊緣崛起的。
並且這些人的祖上，還都是修行界的棄子，皆是修行天賦偏下者，如此還能崛起，很是不可思議。
這種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的戲碼大面積上映，讓朱明對引星城的興趣愈發濃厚。
同時他也明了，一群被驅逐者，如今翻身坐上對等高位，自會敵視過去曾驅逐他們祖上的地域勢力。
對此朱明倒也沒覺得什麼，他知道哪怕沒有這舊怨，他們這些大荒學子想要觸及引星城核心領域也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
現下他們這些氏族與伍家的合作，也只不過是建立在利益交換的基礎上，想要觸及核心，那還得看那些決策者如何行動，與他們這些學子並無太大關係。
有了一個好的開端，有聖氏學子與七星氏學子關係也拉近了不少，雙方相互交談，這一角車廂頓時熱鬧了許多。
朱明從莫東首那邊了解到了許多先前所不知的，七星氏善於卜卦測運，時常會有人上門求掛，所以人脈極廣，消息渠道四通八達，哪怕是關於引星城的一些辛密，他們知道的也不少。
莫東首也是個話匣子，上嘴皮與下嘴皮的碰撞就幾乎沒停過，從引星城所謂的「科技」說到了他們的「制度」，再從「制度」談到了某些紅線「法規」。
「哦？引星城的律法竟然不是奉行弱肉強食？而是選擇了人人平等？」朱明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也只是表面如此而已，實際上制定規則的人還是那些掌權者，他們這麼制定律法估計是為了引星城的穩定，同時加強民眾凝聚力。」莫東首解惑道。
朱明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確實如此，就像氏族與氏族之間可以攻伐無罪，但是族內為了維穩自然要有所公平，引星城與大荒不同的地方在於，他們是將貴族階層隱藏在規則之下，而氏族則是明晃晃的昭告族人，某些家族就是代表了特權，凌駕於規則之上。」
「朱老弟厲害，三兩句就道盡了其中，哈哈哈。」莫東首十分認同朱明這個說法。
實際上朱明在心中更傾向於引星城的做法，於上位者以約束，於下位者以尊重，哪怕只是維持表面，但也僅僅是對極小的一撮人來說而已，大多數人都是要維持潭面平靜的。
「莫少，方便詢問你一些關於運道方面的事情么。」朱明突然轉移話題。
莫東首聞言先是一愣，畢竟話題跳躍太大，不過隨即他像是想到了什麼，開口道。
「傳聞你族仙逝的老族長在年輕時曾獲得過一部關於運道方面的衍法，莫非朱老弟你這是踏上運道一途了？」
朱明帶了些感嘆的口吻道：「莫少不愧是出自七星門，腦中裝羅的消息真多，竟然連這種百餘年前的事都能一念通達。」
他只是這麼吹捧一句，並沒有確切的說明自己會踏上運道這條路。
對此莫東首察覺到了，但也未戳破，對方是否真的要修運道，他也沒幹涉的想法。
不過當下朱明既然求教，他背靠運道魁首氏族，自然也沒有不解惑的道理，舉手之勞而已。
「呵呵，你問吧。」莫東首說道。
朱明隨即開口。
「修途分兩路，一為基術，二為衍法，基術築體魄，衍法養神魂，據說想要踏上氣運一途，基術無用，只能通過衍法，以神魂入運道，於茫茫莫測中找尋各種命數。」
「我想問事實是否真是如此，天底下難道真的沒有能夠作用於肉身的運道之術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