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殺俘

熊熊的火焰跳躍著，空氣中瀰漫著一股難聞的燒焦的味道，就在那堆火中，傑森慢慢的化成了塵埃，在火熄滅的時候他就會隨著風到處飛散，飛遍整個高原。斥候們的骨灰是不需要安葬的，他們將永遠停留在戰鬥流血的地方，這是邊軍斥候的千年傳統。

這也是每個邊軍戰士的宿命，冷雲加入北塞邊軍的四年，見慣了身邊不斷有同伴倒下，又有新的同伴加入進來，他的心早就如高原上的石頭，一樣的冷硬。他站在隊伍的最前方，背對著燃燒的火焰，看著面前幾十個壯碩的男人，或許他們中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能夠活著返回大營，大部分都會如同傑森一樣永遠的留在這個地獄，但他們依然頑強的像是一塊塊的石頭。

邊軍的紀律確實很渙散，而斥候部更是兵痞的集中營，他們平時或許表現的不像是軍人，但他們從不畏懼戰鬥。斥候們向來是執行危險任務的首選，他們也從不讓人失望，他們漠視一切的生命，只希望有一天能把他們的眼中釘——高原人全部宰光。

火焰慢慢的在熄滅，冷雲摸著手中刻著傑森名字的邊軍金屬銘牌，知道該說點什麼了，於是大聲喊道：「傑森·內爾格，北塞邊軍斥候部第十三臨時斥候隊一級斥候官，於自由歷1613年，在守衛自由人類的戰鬥中陣亡。行禮！」

斥候們唰的一聲，站的筆直，右臂抬起還算是整齊的行了個邊軍軍禮。

「解散，」行完軍禮冷雲讓隊伍解散，對留下的老楊說道，「讓他們休息一個上午，下午我們處理掉俘虜后就出發，我們不能在一個地方待太長時間，你跟我去審問下那個女首領，把卡勒督隊官和古爾他們五個也叫上。」

冷雲漠然的看著倚在關押她石屋內牆上的女首領，她的褐色頭髮蓬亂著，臉上帶著明顯的高原紅，眼睛里沒有一般混血高原人的鐵鏽色瞳孔，身體跟普通高原人相比顯得很是瘦弱，從外表看更像是一個自由人類。

「叫什麼名字，多大了？」冷雲開口問道。

「卡因，卡因·守木者，十六歲了。」女首領怯怯的回答。

「你們什麼時候遷移過來的，以前在什麼地方，為什麼來到高原的邊緣？」冷雲連續問道，「還有你怎麼當上首領的？」

「春，春天遷過來的，我們以前在高葉草地，後來他們跟別的部落打輸了，那些人搶了我們放牧的雪牛，還要把我們抓去養起來吃掉，我們只好逃了出來，半路上我遇到了那個碎石者，想辦法籠絡住了他，讓他幫著管束那些不聽話的，就慢慢當上了首領。」女首領低下頭，用散亂的頭髮遮住了面孔，回答道。

高葉草地在青湖的西南方五百多里處，是高原人放牧雪牛的地區之一。雪牛是高原上為數不多的體型高大，性情溫和的食草動物，繁殖能力超強，經常一胎生個十來只，跟三河平原的老鼠有的一比，而且可以在高原上充當坐騎，不像是人類的戰馬在高原稀薄的空氣中完全跑不起來。

可惜那不是目的地，這個被滅掉的部落也沒有一隻雪牛，否則隊伍就有坐騎了。冷雲很無耐，接下來隊伍還是要靠自己的雙腿啊。至於這個女首領說的這些，不管真假對自己沒多大價值。既然沒什麼用處，就不用再問了，處理掉就是了。

「卡勒督隊官，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嗎？」在傑森的事後，冷雲對卡勒的態度稍微好了那麼一點，嗯，就那麼一點。當然，他這麼問也是在等著看看自己預料的好戲會不會上台，或許他們幾個不會那麼的心軟吧。

卡勒搖了搖頭，然後說道：「他們怎麼處置呢。」

冷雲看著那個低首埋頭像個平原人類小姑娘的女首領，眼中微微一冷，曲起右臂，做了個刀切的姿勢。

「什麼？」卡勒簡直難以置信，吃驚的說道，「你這是殺俘啊，這可是軍紀嚴令禁止的，你們邊軍也規定了不許殺害人類俘虜，我絕不同意！這麼個瘦弱的小姑娘，你們能下得去手嗎？」

這幾年，民眾團逐漸的變質，可是軍紀嚴明，出身於平民的民眾軍名聲一直很好，像殺俘這樣事情對於老民眾軍人來說，是深惡痛覺的。卡勒雖然在隊內小動作不斷，爭權奪利之心從來不曾熄滅，但是殺俘這種事情還是不屑於做的。

「不要，不要殺我。」低著頭的女首領，驀地抬起頭來，眼中掛淚，似乎帶著無盡的委屈，顫著聲，說道，「我，我從來沒吃過人肉，沒殺過平原人，就是吃別的動物的肉，也都是烤熟了吃的，我跟他們是不一樣的，不一樣的啊~」

「放心，只要你安安穩穩的待著，我們不會殺你。」卡勒看著她，

想起了當初奪權戰爭中那些逃亡的女難民，心中不免有些不忍，安慰道。

女首領聽到卡勒的話，眼中的淚水涌了出來，順著髒兮兮的臉不停的往下流，看起來真是可憐極了。

冷雲用譏諷的眼光看了看卡勒，真不愧是老民眾軍中的老軍人，老軍人中的老文人，都是經歷過戰爭，三十多歲的人了，還這麼富有同情心，真是難得，難道這就是最初的民眾團成員的做派？還真是有些意思，老媽經常跟他們打交道，一定很有意思吧，看來自己要多了解下了，回到三河平原的安北城少不了要面對這些人。

「卡勒，」冷雲咳了下，繼續說道，「我這麼稱呼你，可以嗎?」

「當然可以。」卡勒回答道。他看著女首領的眼光，在逐漸的變軟。

「別拿它當人類的孩子！」冷雲冷聲說道，「能當上幾十頭野獸首領的傢伙，你以為它真會是這麼個可憐巴巴的軟弱樣。」

「那也不是你隨便殺俘的理由，」卡勒義正言辭的駁斥道，「她很弱小，你看她和我們人類沒有任何區別，會害怕，會委屈，會求饒，還會哭，我不認為她會對我們有威脅。」

「是啊，是啊。」女首領連忙附和著說，她用力抹著自己臉上的髒東西，好讓別人看的更清楚，對卡勒說道，「你看，你看，我不是什麼野獸，我沒有血紅的眼睛，我跟你們是一樣的，是人類啊，我有一個從平原過來的媽媽，我從來不吃生肉，有著跟你們一樣的外貌，我們都是人類啊。」

她又對著冷雲說道：「你們殺進來的時候，我並沒有反抗，我根本不想跟你們作對，我只是想活命，想活命。」說完，又嗚嗚哭了起來。

「真是精彩的表演呢，」冷雲嘆道，「可惜，這改變不了你是個野獸的事實。你長的再像，也不是自由人類，也改變不了你體內暴虐嗜血的高原獸血脈。你現在沒吃過人肉，那是你以前沒見過人類吧，而你以後繁衍下的後代們，都會是我們最大的敵人。」

「還有你們幾個，」冷雲又扭頭說道，「記住了，野獸是沒有俘虜的，只有死的高原獸才是好高原獸。」

這時，女首領也漸漸停止了哭泣，她知道對面的這個平原人是不會放過自己了。自己從扔掉武器起就表現出來的柔弱顯然沒有打動他，那就讓他去死好了，自己死前怎麼也要嘗嘗族人口中所說的美味平原豬的味道。卡因·守木者緊緊盯著近在咫尺的獵物，慢慢做好了撲擊的準備。

看著女首領慢慢變成淡紅色的雙眼，冷雲對幾個人說道：「給你們一個忠告。」

說道這裡，冷雲忽的側身躲過卡因·守木者趁他說話時，偷襲過來的留著尖尖指甲的雙手，抓住她雜亂的頭髮，發力后拉。同時，一條腿發力踢中了卡因·守木者的膝彎，只聽「咔嚓」一聲，骨頭折斷的同時，卡因·守木者也跪在了地上。

「那些能辨認出的高原獸永遠不是最危險的，那些跟我們長的類似甚至一樣的混血高原獸才是最危險的！」冷雲說話的同時，雙手抓住卡因·守木者的腦袋，用力一轉，直接拗斷了她的脖子，將抽搐的屍體隨手扔在了地上。

「我回去后，會像上面報告的，」卡勒被剛才的一幕弄的有點迷糊，這時反應了過來，對冷雲喊道，「我回去會像最高指揮部寫一份詳細的報告的！」

「隨你便，」冷雲聳了聳肩，毫不在乎，對一直沒說過話的老楊道,「命令下去，把那些高原獸拖出來全部殺掉，古爾還有卡勒你們六個必須動手。」

一群嚇破了膽的高原人，瑟瑟發抖的跪在地上。血紅的雙眼中，沒有了對血肉的渴望，滿是害怕的神色。有年紀大些的高原人在被抓住的時候，就知道自己的下場，可惜有些老弱的身體讓他們的反抗顯得很無力。在他們比平原人簡單的思維中，不認為這樣死了有什麼不好的，反正當年他們也曾經沖入那片平原，品嘗過無數美味的鮮肉，這樣被那些人得後代殺掉也不錯，總好過被其他高原人部落抓去吃掉，死就死吧，總比在這地獄般的高原上苦熬的好。

十幾個大大小小的被捆德結實的高原人身後，站著斥候隊的人，古爾他們五個的面前是五個只有他們一半高的高原人，跪在地上很老實，一點也沒有了最初拼殺時的暴虐，彷彿都認命了。

卡勒面前的是他曾經親手抓獲的俘虜，看著那幼小的身體，讓他怎麼下得去手啊。

這時，冷雲的話冷冷的傳來，「你們還記得喬希大將軍曾經說的話嗎，我們永遠不需要野獸做我們的俘虜，那隻會是我們最大的恥辱。」

「那麼，現在動手吧」冷雲森然下令。

利刃入肉的聲音不停傳出，一具具屍體躺倒在地上。古爾，看了看眼前的目標，嘀咕道：「不就是頭野獸嗎，有什麼大不了的。」眼睛一閉，將手中的刀砍了下去。

冷雲緊盯著站在那裡，有點發愣的卡勒，生硬的說道；「卡勒督隊官，你在猶豫什麼，你面前的是頭野獸，是吃人肉的野獸，而不是吃糧食的自由人類！現在，你要麼動手，要麼，立即回頭返回大營，第十三斥候隊不需要累贅。」

卡勒轉頭看著周圍的斥候們，他們的面空扭曲，雙眼通紅，一個個殺氣騰騰，跟自己最初見到的吃人的高原人，是那麼的像啊。而那個冷冰冰的隊長，看起來更像是頭嗜血的野獸。

「千年死仇，千年死仇啊。」卡勒低聲呢喃著，刺出了自己的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