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歸（4）
黑暗籠罩著這座破舊的宅院，在這樣的荒郊野嶺，嬰兒的啼哭顯得格外驚悚，隱約中還伴有女人的啜泣和隱隱約約男人的謾罵……
而這一切聲音，都在進院右邊的那棟平房裡。
冬至觀察過這棟平房，白天是鎖著的，也沒聽見裡面一點動靜，反倒是女人進去后，才有的這些聲音。
不管從哪裡來看這間房都很有問題，但他不敢貿然去探看。不到最後一天，他是不會輕易踏入這種一看就有大問題的房間的。
「你說都十一點五十多了，指導員還沒回來，它是不是……」李華披著被子在床上縮成一團。
「……」冬至默然。他也不知道指導員會不會回來，畢竟就算是公寓派來的老住戶，也不可以百分百確定能在這副本里活下去。
不過也不是沒有辦法知道。冬至打開手機點下［任務導航］，眼皮突然跳了一下。
雨還在下，風吹得老舊的窗戶「哐哐」作響，煤油燈微弱的燈光只能勉強把兩人照亮，映著火光的窗外似乎有黑影閃過。
在這樣恐怖的環境，李華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在注視自己，不禁攏緊鋪被。
「哐當！」
整個窗戶被風吹得大開，冷風灌進來，直接將煤油燈給熄滅，屋內頓時陷入一片黑暗。在李華的慘叫聲中，一束光在窗外打出。
照在一張扭曲的鬼臉上。
「Surprise！」
「啊——！！！」
頑劣雀躍的聲音瞬間被凄厲的慘叫給掩蓋。白晝從窗外翻進來，看到嚇得魂不守舍的李華和滿臉一言難盡的冬至，抖了抖被雨水打濕的衣裳。
合理利用副本設定，卡時間回來，順便嚇新人一跳，這就是指導員嗎？
「我覺得你的膽量需要練一練了。」手電筒掃過李華被嚇得慘白的臉，白晝的語氣略帶嫌棄，「不知道的還以為別的副本的鬼來串場了。」
你這身打扮，真的不是來串場的嗎。冬至把窗戶關上，再次將煤油燈點燃，「百里塗蘇應該是……」
「啊，我知道。」白晝一邊擰衣服一邊說：「他們三個一起進村，在遇到瘋化的村民后，把百里塗蘇推進了人堆才逃出來。」
果然是這樣，只是冬至不知道它是如何知曉的，心中猜測著也許是什麼道具，「我明天打算去湖東邊找找線索。」
「這麼搞也行。」白晝摩挲面具的下巴，「天氣預報顯示明天多雲轉晴，清晨我們就可以出發。英語作文同學，你沒問題吧？」
「我沒問題。那朱川和唐婉婷呢？」
「我不想管他們。」白晝直言不諱。
這就是八十級大佬帶新手的任性吧。冬至在心裡嘆息一聲。朱川和唐婉婷這算是害死了隊友，指導員不管也是理所當然。他是好心，但也不是聖母，那倆就自求多福吧。
自求多福的兩人並不知道指導員已經回來，耳邊一直縈繞著嬰兒的哭泣，加上李華剛才那一嗓子慘叫，嚇得完全睡不著覺，只能圍在煤油燈邊瑟瑟發抖。
朱川肥胖的臉上不斷流下汗水，綠豆大的眼睛不安地瞥向四周，「你說李華他們是不是已經……」
「我們都自身難保了，哪裡還管得了別人。」唐婉婷此時也不好受，她雖然已經克制飲水，但還是想上廁所。
任誰都知道這樣的副本晚上一個人去上廁所簡直是作死。唐婉婷修長的指甲扣緊衣服，最終還是忍耐不住，「我想去廁所……」
「這種情況你去什麼廁所！」朱川對這個女人也是無語，
總是緊急關頭出岔子，但在看見對方的臉后話語一轉，「你要不就在這裡解決了吧，我不會介意的。」
唐婉婷頓時感到羞赧萬分，要她跟一個不熟的老男人一個房間過夜就算了，居然還讓她在這個房間方便。
她的語氣可憐，「在這裡我上不出來。朱哥，你能陪我嗎？那個女人還沒回去，我們直接去主房一樓就行了。」
「你知不知道好多恐怖片里的人就是被你這樣的豬隊友害死的。」朱川痛心疾首，斥責道：「這可是恐怖副本，你能不能不要這麼嬌氣。如果你不放心我，我背對著牆不看就是了！」
說得正義凜然，但唐婉婷完全不信，這個朱川的人品早在和她一起推百里塗蘇的時候就原形畢露。
但比起小命，這些在她眼中確實都算不了什麼。她站起來蹲在窗旁的牆角，「那你別看啊。」
朱川假意承諾：「好，我不看。」實則面對牆壁心猿意馬。
在水聲響起的剎那，他猛地回頭。
一張慘白扭曲的臉，正伸進窗戶死死盯著自己。
慘叫再次劃破夜幕。
冬至滑動手機的動作一頓，抬頭就見白晝翻了個身。他剛想說話，卻被木門傳來的「砰砰」聲給打斷。
敲門的力道很大也很急促，還伴隨著熟悉的求救聲——冬至一下認出這些撕心裂肺的喊叫來自唐婉婷。
還不等他有所反應，門外已經沒了聲息，只有鮮血從門縫裡汩汩流進，染紅水泥的地板，血腥味瀰漫著整個房間。
嬰兒的啼哭再度響起，而這次和它一起的，還有女人尖細刺耳的笑聲，在空大的宅院久久回蕩……
冬至舌尖發苦，這是頭一次有人死在自己面前，即便隔著扇門，衝擊依舊不小。他艱難地抬動嘴皮，多次想發聲都沒能成功。
這時白晝把煤油燈移到窗邊，「你們先睡，三點我再叫下一個。」
他們決定輪流守夜。
翌日。
清晨的露珠自葉尖滴落進水窪里，漾起絲絲漣漪。冬至不經意踩進小水窪，濺起的水花打濕了他身邊李華的鞋。
望著李華臉上一陣心疼，冬至不免有些愧疚。但這雙鞋一看就很貴，所以他說不出什麼「賠你一雙」這樣富豪發言。
今早門外已經沒有唐婉婷屍體的影子，就連地板的血跡也消失得一乾二淨，就像是昨晚恐怖的事未曾發生。
見三人若無其事地從二樓下來，一個肥胖的身影也跌跌撞撞跑出，正是鬍子拉碴的朱川。
這個人如同一夜之間老了十歲，眼中布滿紅血絲，一副隨時要猝死暴斃的樣子。「你們要去哪兒？」他的嗓音沙啞無比。
「春遊。」白晝這樣子明顯不想帶他一起。
冬至對這個人僅存的善良讓他遞給對方一杯水，「昨晚發生了什麼？」
正在喝水的朱川聽到冬至的問題，手一抖，水灑得滿地都是。男人渾身顫慄，似乎在回憶什麼恐怖的事情。
「鬼……是女鬼……唐婉婷跑了……我就把門鎖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