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雙姝

第6章 雙姝

榮府西院。

李瑜領着晴雯剛走到院外,便見夜色下隱約有一人站在門口,走近細看,正是憐月。

憐月見李瑜回來,笑跑上來迎接,道:「大爺回來啦!」正說時見了跟在李瑜身後背着包袱的丫鬟,又問:「這個姐姐是誰?」

晴雯聽了憐月問她,答到:「我是老太太指派來院裏服侍大爺的,叫做晴雯。」

憐月聽了,先是一愣,后又笑道:「我們院裏本來冷清清的,現在姐姐來了,倒也好熱鬧些,正好多個人來幫我,我也偷偷懶。」

於是又走過去幫晴雯托包袱,說些年歲大小、愛吃什麼玩什麼的話。一時間二人笑起來,嬌艷叢生。

邁進院裏,走到屋中,李瑜將外罩的袖衫除下,坐在廳中的圓椅上歇息,又招呼晴雯先將包袱放下,也在邊上坐下休息。

憐月走到一邊將方煮好的蜜糖薑茶倒了兩盞,端到二人手邊的小案上,道:「方煮好的薑茶,祛祛寒吧。晴雯姐姐也喝一杯。」

於是晴雯道謝,也端起來細細地喝了。李瑜放下茶盞,道:「等會你將晴雯帶去東面裏間把床鋪被褥整好,待她洗漱沐浴,同她講講院裏的情況,也好熟悉熟悉,然後早些休息,明日再做事。」

憐月說了聲是,二人稍坐了一會起身走了,李瑜便從書案上隨意取了本書看。

憐月領着晴雯在屋中四下看了,道:「這是大爺的正屋,平日看書寫字都在正中的大條案上。西邊那個帘子後面是大爺睡覺的小間,帘子外面那個小炕是我睡的,方便平日招呼伺候。這幾日姐姐先跟我熟悉了,再搬到屋裏陪我。」

接着走到屋子東側,有一張四方小桌擺在中間,邊上擺了四五條軟凳,平日用飯就在此處。再往裏走一些,有道帘子遮了,背後兩間小屋,雖然空着,但櫃榻齊全,都鋪着翠緞百花被褥,乾淨齊整。

隨意選了一間進去,把晴雯的包袱放下解開,衣物都疊整齊了放在邊上的竹柜子裏,又從小屜里拿了浴巾手帕給她。晴雯取了小衣襯褲跟着憐月去沐浴。

正屋東南角正是一間浴室,高處屋樑下牆邊開了兩道走氣的透紗小窗。室內擺了兩個橫躺下的長浴桶,中間一個空池子,邊上兩張小木凳。屋角放了兩個大圓桶,都裝了熱水,一個已經放涼了。

二人取水兌了溫熱,裝了小半桶,晴雯除了衣衫,將束髮的紅綢解下,烏黑光亮的長發散落在削瘦的肩背上。

憐月拿水瓢給她澆水洗頭,拿玫瑰花露油洗搓了,又沖水洗凈擦乾。然後拿一條紅頭繩把頭髮綁了盤在頭上,先舀水沖洗了身子,又取水灌了浴桶里,躺進去泡著。

於是二人臉都紅撲撲的,說着話。什麼院子東邊屋子住的是郝能夫婦,院子西邊的排房是住小廝的,現只有一個范二。晴雯聽了都一一記下。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著,大抵不離自家的主人,憐月說得興起,時悲時喜。悲只悲主人身世凄慘,喜只喜自家主人與一般紈絝的公子不同,直拿一通好話來說,聽得晴雯也跟着同喜同悲。

約莫兩刻鐘,洗罷出來,二人在廳內看了看,只見李瑜仍在當中油燈下坐着翻書,於是憐月招呼李瑜洗漱,晴雯自回屋休息了。

除去月白袍,解了束髮的錦帶,脫了靴子換了竹屐踩着,憐月拿水舀著給李瑜洗頭,又拿手給他掐按著。邊洗時,憐月細聲地問:「我看晴雯姐姐聰明漂亮,老太太怎麼捨得許給爺了?」

李瑜閉眼靠在浴室內的小木躺椅上,

任由憐月給他洗頭,聽了她的話,懶散輕聲地答道:「興許我是個有福之人罷,老太太憐我,便派了個俊丫鬟給我。」

憐月聽了,嘟了嘴,道:「我看晴雯姐姐才是個有福之人呢。這府里上下,除了老太太,再也沒有值得她服侍的人了。

要是派給寶二爺……雖說那寶二爺受寵,可我一向聽府里的小丫鬟們說話,只說他愛吃丫鬟們的胭脂,整日裏同她們嬉鬧,哪裏是個正經的呢。」

李瑜聽了,笑了笑,也不開口說話。又聽憐月悄聲地問道:「既然晴雯姐姐到了咱們院裏,月錢零花按著誰的來給?」

李瑜想了想道:「便低你一等,同范二一樣,做得好了,往後再提。」

憐月聽他說晴雯的用度低自己一等,不由嘴角也含了笑,只覺晴雯雖則比自己美貌嬌艷,仍不比自己是院裏第一得寵的,因此心中甜美了一陣。

不多時,洗浴完了。李瑜仍在案前看書,待頭髮大幹了,方回床睡了。

翌日,卯正時刻。

天只有蒙蒙亮,晴雯方才轉醒。懶洋洋地撐起身子仍靠在床上,細想着昨日的事,只覺得自己雖仍是個丫鬟奴婢的身份,然則處境和心境全然不同了。

以往那些賈母院外的婆子們再不能肆意指使辱罵自己,一條全新的路突然敞開在面前,一種奇妙的感覺繞在她心中散不去,只覺同未來相關,卻又什麼也說不上來,總之是令她喜悅的,想來定是好的。

如此想了片刻,起身穿衣疊被,將窗戶微微敞開一些,一股秋風送了進來,倒比昨日更冷了一分。

晴雯走出屋,正看見憐月在廳前灑掃,不料竟比自己起得還要早些,因想到在賈母院中那些憊懶的丫鬟婆子,更覺得此處比原來要好。

邊想着,邊輕輕走到憐月拿起一塊抹布幫着擦桌子,又問:「平日裏也起得這麼早嗎?」

憐月本低頭掃地,沒想到身後傳了道聲過來,一時被嚇了一嚇,忙轉頭看去,見是晴雯。

於是一手拄著笤帚,一手拍了拍胸順氣,道:「誒呀!我忘了屋中還有你了,倒嚇了我一跳。」

又答道:「往日也習慣了,都是大爺起的早,咱們做丫鬟的,怎麼也不能起晚了不是?這些年來,不論是春夏秋冬,颳風下雨,炎寒冷暖,咱們大爺都是最早起的。天晴就習武,下雨則讀書,我這幾年倒養了個早起的本事,也不要聽雞鳴,也不消聽鐘響,只要時候到了,眼皮子自己就張開了。」

晴雯聽她說了,更覺得這樣的公子比別的要更勝出百倍,因感慨道:「真是王孫公子也不同,咱們大爺這樣,不消說比府上的公子爺們要強出百倍,只怕整個神京城裏也挑不出一個來!」

憐月又道:「我也是認你這話的。不是我背後嚼舌,也因你不再是賈府的僕人而是我李家的丫鬟了,我才說與你聽的。」

於是輕輕地伏在晴雯肩膀上耳語:「你進府日子短,這些年我從賈府那些婆子丫鬟們聽來的不少。這榮府大老爺家的公子璉二爺,雖然娶了璉二奶奶,平日裏也總和那些族裏偏親的小子們出去鬼混,為這事,璉二奶奶不知同他扯了多少架來。」

「又說二老爺家的珠大爺,倒是個讀書的文華種子,只是可惜年紀輕輕地就走了,留下一對孤兒寡母。因這個,二太太慢慢也不太管事,倒讓璉二奶奶從旁協助打理,因她是個有手段的,在婆子丫鬟們面前也威風起來了。」

「最後說這寶二爺,落地的時候口中含了一塊美玉,都說是仙人轉世,神佛投胎,因此老太太寵愛無比,上上下下都依着他。可是長到現在,也不愛讀書進學,反倒天天和院子裏的丫鬟們玩耍,見了長相好的丫鬟就親近,天天姐姐長妹妹短的,我還聽說他最愛吃丫鬟嘴上的胭脂呢!你說哪聽說過這樣的公子爺們?」

「反倒是咱們大爺說過,宮裏面的太子殿下,平日也同咱們爺一樣,每每天不亮就起來讀書了,想是因為咱們爺在那些伴讀的公子裏面最是勤學,因此太子同咱們爺情誼深厚,常常要在宮中留着吃飯呢!因此就可以看出人和人的差別來,咱們做丫鬟的,哪個不想跟着這樣有能為的主子來的?」

晴雯聽憐月長篇大論地說着,一時慨嘆驚嚇,越聽越是想聽,不時點頭附和,不時捂嘴感嘆。

於是二人說了一會子,憐月道:「先不忙說了,你剛起來,怕還沒洗漱呢,浴室里已經燒煮了熱水來,平日都是范二哥提水燒的,往後你若起的早,先要去叫他備水的。你快去洗臉罷。」

晴雯聽后,將抹布放下,道:「知道了,先辛苦你打掃著,我去洗把臉就來。」說着走開了。片刻洗漱完備,挽了袖子來幫憐月擦桌掃地,屋裏忙完又來院子裏灑掃。

剛一出屋門,正見李瑜在院子當中一片空地舞一桿長槍,腳下前後左右踏着,配合著手中長槍上下翻飛,只看見那槍頭下系的紅纓如龍鳳飛揚,直瞧得她眼花繚亂。

想她十歲的姑娘家,哪裏見過這樣的場面,只在那裏呆住,想要叫出聲來,又怕驚擾了李瑜,於是忙拿手捂住秀口,珠眼光潤,含情脈脈。

憐月雖則往日裏早就習慣,仍是在那裏眉眼含笑地盯着李瑜看,只覺得天王元帥下凡也不過如此。

待李瑜單手旋了槍身,當前挑了一個槍花,將長槍收立在身側,平息片刻,提着長槍立在院旁的兵器架上。

走到屋門口,從憐月那裏接過備好的綉帕擦了汗,進屋坐在方桌前歇了會,憐月忙去叫陳嬸把煮好的百合銀耳粥同蒸餅饅頭並兩樣小菜端了上來。

李瑜喝了一大口粥,招呼她們坐下同食,又吩咐自己進宮后她們自可再休息小睡一會。

用過早飯,待換了麒麟袍和紫金冠,仍罩了昨日的披風出府上馬入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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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一世公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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