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房無恤剛踏進病坊，王禾和哥舒然出來攔住他。

王禾抓着他的手問:「怎麼樣？」

「兩個清掃現場的秘衛士死了，十一個刺客死了十個，一個扮作僧人，闖入慈恩塔被抓，卓大哥剛才審問了！」

「審問有結果嗎？」

「卓大哥判斷刺客秘密聯絡點在通濟坊，你我明天去秘密調查。」

哥舒然長呼一口氣:「抓住就好，我明日便在寺中暗查，看還有沒有刺客假扮的僧人！」

「我也是這麼想的，你明天就和韋奇良查！」

哥舒然說:「這幾天已經有三波刺客來襲，看來他們都已經知道了樓蘭遺寶的秘密，他們等不及了，我們的防備要加強！」

「倭島刺客很明顯是一個人行動，不足為慮。其他兩伙是大患，必須儘快剷除！」

王禾說:「那我們就主動出擊！」

「對，慈恩寺防禦要做到萬無一失，找他們老窩的任務就由你我來完成！」

「沒問題，遇到麻煩，我們可以以不良帥的身份，調動坊內不良人幫忙！」

「好，那就這麼安排，慈恩寺內由哥舒然負責，人不夠找自省支援。慈恩寺外面由王禾的人負責，自省的人隨時準備支援。我不在的時候由卓大哥負責，確保萬無一失。」

「沒問題！」說完，哥舒然雙手合十行禮，出病坊去慈恩寺安排防禦人員。

房無恤問王禾：「送來的秘衛士傷勢怎麼樣了？」

「三娘正在醫治！」

「走，我們去看看！」

二人到了中院，白珩正端著一盆熱水從偏房出來，手上全是血。

房無恤趕緊上去幫忙:「我來吧！」

「你別添亂，我可以！」

王禾拉着房無恤說:「小珩姑娘果然是人間理想，昨天我們見到她，以為就是個古靈精怪的小女孩，今天看到她做飯，賢淑溫良，很會照顧人。剛才幫三娘處理傷口，腸子都出來了，她一點也不害怕，讓她做什麼就做什麼，手腳麻利，比你我強多了！」

房無恤點點頭，心疼地看着白珩端著一盆熱水又進偏房。

王禾進了偏房，崔三娘嫌他笨，也被趕了出來。

兩個男人站在院子裏，聽屋裏受傷的人呻吟，白珩一趟一趟進出，自己一點忙都幫不上。

過了一個時辰，崔三娘滿頭大汗出來:「王禾，幫他把衣服穿好！」

王禾馬上屁顛屁顛跑進偏房，崔三娘看到還傻站着的房無恤，都快氣笑了:「傻站着幹嘛？快去打盆水，我和小珩要洗手！」

房無恤這才反應過來:「盆在哪裏？」

崔三娘指了指靠在牆角的木盆，房無恤趕忙拿到手上，拿到後院水井旁邊，把水桶扔進井裏，打了一桶井水倒在盆里，端著滿滿一盆涼水給崔三娘。

崔三娘忍住不生氣，說話咬牙切齒:「麻煩這位少爺把盆里的水倒一半，然後去那邊鍋里加點熱水再端過來！」

「哦，明白！」房無恤把臉盆里的水倒了一半，學着白珩的做法，在中院的大鍋加了兩瓢熱水，用水試了試溫度，端給崔三娘。

崔三娘洗手的時候，房無恤又拿了一個盆，打了一盆溫水給白珩準備好。

這時候，白珩端著一盆血水出來，房無恤趕忙奪過來:「你去洗手，我來倒！」

白珩愣了一下，感覺心裏很暖，點點頭，把木盆交給房無恤。

崔三娘一邊洗手一邊說:「小珩，

你不怕嗎？第一次看見這個場景的人，都會很害怕！」

「不怕，崔姐姐這麼厲害，肯定會把他治好！」

「不是，我是說傷口啊，腸子啊，什麼的！」

「不怕，我經常看坊里的龔叔殺豬宰羊，這些東西我都見過。而且這是救人，是好事，我不能害怕！」

崔三娘打心眼裏喜歡這個少女，再看房無恤，此時也不知道是不是開竅了，正兌了點熱水，蹲在花池旁邊洗木盆。

崔三娘心裏想:「這兩傻孩子。還真是天生一對！」

「崔姐姐，你太辛苦了，平時總是這麼忙嗎？」

「不是，平日裏都是些內疾，把脈開藥，這幾天春遊的人多，很多從馬上摔下來的，來我這裏救治，所以就有點忙了！」

「那以後我幫你，就像今天這樣，你治病人，我給你打下手，不忙的時候做飯洗衣服都行！」

「那感情好，有你幫我，我就不需要那個笨手笨腳的人了！」

崔三娘看了一眼王禾，王禾尷尬地站在偏房門口。

崔三娘洗完手，王禾趕忙端著木盆把水倒了。三娘對白珩說:「手洗乾淨了去房間換衣服，我給你把衣服洗了！」

「不用不用，我自己洗！」

「不，我來洗！弄髒了你的衣服，姐姐改天帶你買兩件！」

「真的嗎？我今天來的路上看到一件綠色的紗衣，很漂亮！」

崔三娘心想，房無恤是真的不懂女孩，人家多看兩眼，他都不知道意思:「那好，等會我們去買了紗衣，就當姐姐送你的見面禮！」

「那多不好意思！」

「沒什麼不好意思，我每天都在病坊，除了那三個夥計，就是今天看到的這幾個笨手笨腳的男人，有你陪我我很高興！」

白珩擦乾淨手說:「看見你我也很高興！」

「好，我們去換衣服，姐姐那還有幾件乾淨的，你換一件！」

「不用了，我帶了衣服！」

「那趕緊換了吧！」

王禾把白珩木盆里的水也倒了，給院裏的大鍋加了兩桶水，生火燒水。

此時房無恤端著洗乾淨的木盆過來問:「王禾，為什麼還要燒水！」

王禾這才反應過來，還有人比他還笨，心裏平衡了許多:「她們等會還要洗衣服，說不定還要洗個澡，不得燒點水嗎！」

房無恤這才反應過來:「哦，受傷的兄弟怎麼樣了？」

「還好，已經脫離了危險，正在休息，今晚我找人來照顧！」

房無恤今天被兩個女人訓斥，感覺自己是真的不會過日子，問王禾:「那我現在還要做什麼？」

王禾想了想，決定坑司丞一把:「偏房有很多沾血的布條，你拿出來洗了！」

房無恤想都沒想，端著木盆進屋，把散落在地上的布條裝了，出來問王禾:「怎麼洗？」

王禾愣住了，這小少爺真是出乎他的意料，嘆了口氣說:「你來燒火，我洗吧！」

房無恤放下木盆心想:「哼，還想坑我，門都沒有！小哥我在子午堂，除了做飯，什麼事都要做，三歲就開始自己給自己洗衣服，這點小事能難住我！」

王禾給木盆里加上水，撒了點皂角粉，坐在台階上揉搓盆里的布條。

兩個男人一個時辰前還施展神功，和刺客打鬥，此刻卻像兩個婦人一樣聊天。

王禾問:「你覺得小珩怎麼樣？」

「很特別！」

「你常年在山中，就沒見過幾個人，看見誰不特別！」

「就是看到她就會高興，和她相處很舒服！」

「很暖心？」

「對！你和三娘呢？」

「三娘聰慧，從小學醫，是她們家族醫術最好的，奈何她是個女人，沒辦法和先人一樣進宮，父親便把這大業病坊交給她經營。輞川閣中人人都會一點醫術，叔父之前在病坊中藏身，和三娘阿爺朝夕相處。兩年前，叔父隱退，回到輞川閣做了傳武師傅，我來這裏接任叔父。來的那天，三娘也剛接手病坊沒幾天，我就幫他一起經營病坊。兩年過去了，她很聰明，知道是做什麼的，從來不聞不問，不管我進進出出。她也懂我的心思，對我從來不見外，把我當自己人，我們倆在一起很舒服。半年前我本以為我可以對她表達愛意，可是前司丞突然遇害，我猶豫了，我害怕哪天我和前司丞一樣，忽然在這世上消失，留下三娘一個人！」

「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你追求水窮雲起，就不看身邊的風景了嗎？你何必糾結終點，我看三娘對你從來不見外，已經把你當做自己人了，不如你倆在一起多好！」

王禾沉默了，這兩年，這份情越來越濃烈，他也越來越害怕辜負。

這時候，三娘和小珩從後院過來。

剛才，三娘和小珩都用手絹包着頭，一副持家好女人的模樣，現在，兩個人都把頭髮放下來，黑髮垂肩，臉龐清秀，衣着鬆散，昏暗的燈光下，別有一番風味。

兩個男人看得眼睛都直了。

崔三娘她們看見兩個男人一個燒水一個洗衣服，心裏暖暖的，

但是崔三娘還是倔強模樣:「呦，今天這麼懂事！」

王禾趕忙站起來，擦擦手上的水迎上去:「衣物給我，我來洗！」

崔三娘瞪了他一眼:「這幾年有小珩的衣物，你別動！拿個盆泡著，我等會回來洗！」

王禾趕忙拿了木盆接着:「你們要去哪？」

「小珩剛來，我帶她買一點茶點水果、胭脂水粉和貼身衣物！」

房無恤馬上站起來:「我陪你們去！」

王禾擺擺手:「別鬧，人家女人的事，你摻和什麼！」

說完，王禾從腰上取下錢袋:「給你錢！」

崔三娘擺擺手:「不要，你的錢自己留着，我不缺錢！」

王禾把錢袋綁在腰上:「半個時辰后我去接你們！」

「好，我們去了！」

說完，崔三娘拉着白珩出了偏門，說笑聲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