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回 大嘴買料反手舉報，賊王復仇終是落網 上

嗆嗆嗆嗆嗆嗆嗆～

大嘴端來一碗熱氣騰騰的湯，放在磨盤上，轉身返回廚房。此湯湯色晶瑩，霧氣蒸騰，旁人看了不禁食指大動。

小郭忽然出現，眼看四下無人，一個翻身來到磨盤旁邊，欲伸手取湯。

無雙左顧右盼，踮起腳尖鬼鬼祟祟來到後院磨盤旁，同樣伸手取湯。

二者雙手碰到一起，頓時嚇了一跳，對視片刻后，彼此眼中冒出火花，撕扯起來。二人扭打着出了後院。

片刻后大嘴從廚房走出，摸摸湯碗的溫度，隨後端起熱湯，一飲而盡。

……

是夜，烏雲閉月，黑雲壓城，客棧的燈火顯得格外明亮，跳躍的火苗映照出眾人身影。

佟掌柜招呼大家，「吃飯吃飯。」

不多時，起風了，隨風而來的還有零落雨點，一滴兩滴，越來越多，越來越密，直到雨珠連成線。狂風大作，雷電轟鳴，還有拇指般大小的冰雹，砸在屋頂上，噼啪作響。

小樓一夜聽風雨，吹斷多少琉璃瓦。

清晨，老白早早的便來到屋頂清點損失。風雨交錯，再加上冰雹，屋頂上的瓦片可是遭受了一晚上折磨。

白展堂在那裏數：一片，兩片，三片……

佟湘玉在那裏聽：一文，兩文，三文……

白展堂拍拍手掌：四十六片，我數完了。

佟湘玉拍拍心臟：四十六文！我滴錢吶。

白展堂一個翻身下屋頂，來到佟湘玉身邊，伸出手掌。

佟湘玉不明所以：？？？

「錢吶。」老白一臉認真的說道，「不得給我錢買瓦片去啊！」

「買瓦片還需要錢嗎？」

「廢話。」

佟湘玉不情不願的從腰間翻出碎銀，緊緊握在手心，遞給老白。

老白伸出手卻沒有接到：「嗯？」，當即一根根摳開佟湘玉的手指，「拿來吧你。」

喜滋滋的把錢收下，老白又說道：

「我暫時用黑布給窟窿遮上了，等買回來新瓦再鋪上。」

佟湘玉點點頭：「快去快回。」

轉身回到客棧內，正巧看到大嘴提着五六條魚回來了。

「大嘴，你咋買了這麼多條魚？」佟湘玉不解的問道。

大嘴把魚提給佟湘玉看，說道：「掌柜的，這不是昨晚下暴雨了嗎，河水給這魚沖哪都是。幸虧我眼疾手快撿了，呸，買了幾條便宜的回來，一條才五文錢，你看這魚，多新鮮。」

大嘴：媽呀，差點說漏嘴。

佟湘玉捏住鼻子，「快拿走，腥死了。這種魚土腥味重的很，你做出來誰吃啊。」

大嘴拍拍胸脯，一臉得意：「放心，這事包我身上了。」

今天他在街上買魚的時候，看到一個老頭在賣調料。這調料放進菜里可香了，大嘴當即便買了一點回來。此時的他，自信無比，

「瞧好吧您吶。」

佟湘玉一臉不信，這麼多年了大嘴啥手藝，她還能不知道？

不過最近客棧生意好，也就隨他去了。反正做出來要是難吃的話，就全給大嘴吃，也不浪費，還能省點晚飯錢，美滴很。

想到這裏，佟湘玉對大嘴說：「行了，你快去吧，額們可等著看你的手藝。」

「好嘞。」大嘴提着魚轉進廚房，開始收拾。

……

雨後天晴，空氣清新，令人心曠神怡。

小郭此時心情愉悅，正在客棧大堂里擦桌子，抹布亂飛，

水珠四濺。

「芙蓉女俠，神功蓋世，千秋萬載，名震江湖！」

此刻的小郭還沒從突破的喜悅中出來，滿腦子全是讚美。

等過兩天得找機會打老白一頓，看這回他以後敢不敢和姑奶奶叫板，哈哈哈哈哈～

「郭芙蓉，你幹啥捏！」佟湘玉此時出現，打斷了小郭的思路，指指點點，「你看你，灑的到處都是水，一會客人來了怎麼吃飯！」

小郭被忽然打斷思路，嚇了一跳，不耐煩的說道：「那我擦掉就好了啊。」

佟湘玉：「趕緊擦，一會要來客人了。」

郭芙蓉：「知道啦，大姐。」

佟湘玉又問道：「小貝和小九呢？」

郭芙蓉：「小貝老早就上學去了。九哥今天休假。你忘啦，他當初不是說上六天休一天嗎，今天正好他休息。好像是去西涼河釣魚去了。

大姐，你要是沒什麼事，就別在這給我搗亂了，去一邊去，我要幹活。」

佟湘玉確實沒什麼事，客棧的事情井井有條，大部分都不用她操心。但她也確實是閑不住，就想轉轉，可能是吃人蔘的後遺症吧。

施如玉不在，老白去買瓦片了，佟掌柜就客串起了跑堂的角色。

「客官裏邊請！」

「這不是劉公子么，早上來吃點什麼呀。」

「大嘴，給劉公子來碗粥！」

「好嘞！」大嘴把早上早早煮好的粥送上去，又回來處理他的魚。

殺魚，刮鱗，去內臟，清理黑膜，一氣呵成。

剷出一塊豬油，放入鍋中。等到豬油化開的時候，略微灑一小撮鹽。把魚開背，放入鍋里煎。魚皮與滾燙的鐵鍋接觸，滋滋冒響。

等焦香的味道傳出來，直接澆入熱水，大嘴小心翼翼從懷中掏出料包，灑進鍋中，也不需要放別的東西，當時那個老頭就是這麼做的。

隨着溫度的上升，熱水再次沸騰，鍋中的魚湯顏色漸變，從泛著油星的混濁，逐漸變為奶白色。

同時，一股奇異的香味散發開來，越來越濃。

「媽呀，這也太香了。」大嘴身為廚師，是第一個聞到這香味的，趕緊盛出一碗湯，先自己嘗嘗。

端起碗吹吹，魚湯入口，首先是溫熱的感覺包裹住自己的味蕾，繼而是一種草木的芬芳夾雜着魚肉的鮮香在舌尖爆開。咽下肚裏，回口略甘，久久難忘。

自古魚羊為鮮，也不知這調料是如何做出來的，不但能祛除河魚的腥氣，更能使之鮮味十足。

大嘴：我這輩子也沒做出過這麼好喝的湯啊。

卻說前堂，劉公子正在喝粥，小米粥配鹹菜，一口鹹菜兩勺粥，喝的上頭，微微出汗。

忽然聞到一股異香傳來，頓時手裏的粥就不香了，「老闆娘，你們出新菜了，這麼香？」

「劉公子稍等，我幫您看看去啊」，佟湘玉也聞到了這股香氣，來到后廚，正好看到大嘴在喝魚湯，「李大嘴！你又偷吃。」

大嘴嚇了一跳，趕忙給碗放下，說道：「不是，掌柜的，我沒偷吃，我這不是在做新菜嗎。」

佟湘玉問道：「做的啥新菜啊，我來看看，這不就是魚湯嗎。」

大嘴說：「掌柜的，湯同料不同。這道菜我放了獨家秘方，你看是不是可香了。」

佟湘玉看了看碗中的湯，說道：「香倒是挺香的，不知道喝起來怎麼樣。」

大嘴立刻給佟湘玉盛了一碗，說道：「掌柜的你嘗嘗，你要是說不好喝，我把人頭給你。」

「我要你人頭幹啥。」說話間，佟湘玉用湯匙喝了一口，立即驚住了。

怎麼形容呢，就好像冬日的暖陽驅散了凜冽寒風，上午過半，坐在自家屋檐下曬著太陽，整個人身子都暖暖的，慵懶而愜意。

「沒想到啊大嘴，怎麼做的？」佟湘玉根本不信這是大嘴能做出來的，「說實話。」

大嘴聳聳肩膀，說道：「掌柜的不瞞你。其實這魚湯吧，主要是好在料上了，我花錢從一個高人那裏買的秘制料理。你看咋樣。」

佟湘玉點點頭：「好喝滴很！」

「那就好！」大嘴興奮極了，「掌柜的，這湯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出鍋的時候擺上桂花，就叫桂花鯽魚湯。八十文一碗，限量供應。」

「你還真敢想，八十文一碗，誰會花這錢啊。」佟湘玉說道：「而且現在不準賣。」

「為啥啊掌柜的，你不是也說這湯好喝嗎？你要是覺得貴。咱們降降價，五十文一碗也行。」大嘴有點着急，這種新菜上架，他是能獲得提成的。

佟湘玉解釋道：「大嘴不是價格的問題，你想想，這湯這麼好喝，但它憑啥這麼好喝？就因為你那包料。你那包料裏面都是啥。你知道嗎？」

大嘴還想解釋，佟湘玉直接說道：「這個不要爭咧，等老白回來讓他看看，要是沒問題。就可以賣。而且現在開始你也不許喝了。」

大嘴只得答應：「那好吧，掌柜的。」

盼星星盼月亮，劉公子還是沒能喝到這碗魚湯，只能期待過兩天能喝到了。

臨近傍晚，老白終於回來。

佟湘玉給老白倒上茶水，讓老白先喝口茶，又問道：「咋去了這麼長時間，瓦呢？」

老白搖搖頭說：「我先去了趟鎮上，發現沒有，然後我又去了趟十八里鋪，結果還是沒有，只能定做。沒辦法，我就讓他們做完趕緊送過來，大概三天左右。」

「那房頂怎麼辦。」佟湘玉有些着急，這颳風下雨的，不得漏啊。

老白安慰佟湘玉說：「你放心，我夜觀天象，這兩天沒雨，而且我不是用黑布給蓋上了，一般人發現不了的，三天後咱們給換上新瓦就行了。」

「那好吧。」佟湘玉被迫同意，繼而又說起調料的事，白展堂也很好奇，於是就讓大嘴拿一包調料過來。

大嘴並不情願，那都是他拿錢買的啊，十五文一包。

白展堂伸出手指，「葵花～」

「給給給，給你，」大嘴掏出調料，十分不舍的說道：「可省著點用啊，我還得拿來做湯呢。」

白展堂接過料包，在桌上打開，紙包內是各種顏色的粉末，眾人圍過來，能認出其中大部分是常見的鹽，糖等調料，但是有一樣綠色的粉末就看不出來了。

老白觀察半天，又用手指輕輕碾起一撮，聞了聞，最後放在嘴裏，像是想起了什麼，面色一沉，趕緊吐出來。

「咋樣，老白，你知道這是啥嗎？」

老白說道：「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這個綠色的粉末就是傳說中的七葉三情草。」

小郭問道：「七葉三情草，那是什麼？」

老白繼續說：「你們不知道也正常，七葉三情草是從極北番邦傳來的一種罕見植物，味道奇香無比。服用以後有活血化瘀，生津補陽的作用。」

佟湘玉：「這麼說這個草還是挺好的。」

「這只是表象，」白展堂又繼續說道：「七葉三情草還有一種副作用，就是一次性吃太多的容易讓人產生依賴作用，而且本身屬火，傷肝。

因此已經被朝廷明令禁止，也就是江南地帶極少數人手裏可能還偷偷存留。這東西賣買雙方見一個抓一個，大嘴，你哪裏來的？」

大嘴此時慌的不行，我就買個調料，咋又犯法了呢，於是一五一十的把今天的情況描述出來。

聽到大嘴是從一個老頭手裏買的調料，老白眉頭一皺，問道，你還記得那個老頭長什麼樣嗎？

大嘴想了想，說道：「沒啥印象了，就是一個普通老頭，個不高。」

老白說道：「沒事，大嘴你聽我說，明天你給那個老頭約出來，咱們這樣，然後這樣……」

眾人點頭，舉報違法犯罪，人人有責，正義竟在我身邊！

到了晚飯時間，釣一天魚的施如玉終於回來了，聽說今天發生了這種事，也是非常感興趣，不愧是同福客棧，每天都有新狀況。

佟湘玉問起收穫，施如玉舉起空蕩蕩的魚竿和桶，都在這了。

小貝說道：「施大哥，那合著你這一天啥都沒釣到啊。」

施如玉反問：「怎麼可能？仔細看。」

眾人圍上來，仔細盯住魚竿，原來在魚鈎的位置正吊著一條指甲蓋那麼長的小魚，因為太小了，身體接近於透明，不仔細看是真看不出來。

「媽呀，原來魚在這呢。」

「呵。」施如玉冷笑一聲：「釣魚佬永不空軍！」

……

第二天上午，一個老頭，晃晃悠悠走進客棧。

大嘴見了趕忙迎上去：「老先生你來了。」

老頭面目毫無特色，眼光渾濁，佝僂著腰，說話間都帶着魚腥味：「聽說你準備買俺的調料，找個安靜的地方說吧。」

「好嘞，您樓上請。」大嘴帶着人去二樓客房。

老白在角落看的真切，對施如玉說：「小九，你看住他，別讓他跑了，我去叫凌捕頭，咱們一定給他抓住。」

「放心。」施如玉表示毫無問題，這事包我身上了。

大嘴：你搶我台詞。

話說大嘴二人進了房間后，佟湘玉也跟了進去。

大嘴介紹：「老先生，這位是我們同福客棧佟掌柜，她想在您這多買一些調料。」

佟湘玉笑道：「是滴，而且我不僅想買調料，更想在先生這裏買配方，請問老先生怎麼稱呼？」

那老頭連忙拒絕說道：「俺姓陳，這調料包是俺祖傳的配方，只賣包，不賣配方。」

佟湘玉假裝非常失落，說道：「那真是太遺憾了，老先生您這個料包怎麼賣呢？」

老頭伸出手：「十五文一包。」

佟湘玉心中不可思議，大嘴居然沒謊報價格，隨即說道：「額買一百包，能給額算便宜點不。」

老頭搖頭：「不行，俺還得攢錢給兒子娶媳婦哩。最多給你便宜一文。」

佟湘玉怎麼可能答應，這要是答應了，老頭不走了嗎。得在這拖住老頭，又開始砍價，說來說去，老頭似乎察覺到了不對，當即就要走。

一開門，施如玉正好站在門口，與老頭撞了滿懷。

老頭非常驚慌，連忙道歉：「對不起這位大人，俺這糟老頭子沒長眼，衝撞了大人，還請大人原諒。」

語氣之歉然，態度之誠懇，讓人覺得下一刻這老頭可能得跪下。

施如玉卻得理不饒人，一把抓住老頭，非說老頭偷了他的釣的魚。

二人爭執不下間，老頭忽然眼神一凝，渾濁的目光變得犀利。腳下一動，想繞過施如玉。

可施如玉哪能隨他的意，如影隨行，老頭脫身不得，知道是出事了，惡狠狠說道：「小後生，你果真要擋我的路？」

施如玉身形不停，說道：「喲，老先生這話說的，咱們生意還沒做完呢，你著啥急啊。」

老頭心中焦急。一輩子大風大浪都過來了。臨了想用手中的東西賺點養老費，大老遠跑來這偏僻小鎮，估計沒人認識七葉三情草，沒想到居然出事了。

想要跑，可眼前這人年紀不大，武功卻不低。想陰他兩掌都被不著痕迹的頂回來，輕功竟然也不在老三之下。

今日若不趕緊脫走，怕是要栽在這裏。

眼看眼前被施如玉擋住過不去，老頭假晃一下，一扭身，準備從客房窗戶遁走。

施如玉不愧是六扇門客卿，早就發現了老頭的意圖，待到老頭轉身的一剎那，一步向前，雙手探出，如蛟龍出海，擒向老頭肩膀。

老頭就像是後背長了眼睛一樣，肩膀一抖，脫離了施如玉的擒拿。

腳底一點，飛向窗戶，眼看就要逃脫，忽然客棧內平地起風，施如玉後來居上，當即把老頭按倒在地，一切都在電光火石之間完成。

老頭恍然大悟：「風隨形動，你是西風劍客施如玉。你怎麼在這？」

施如玉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你認得我，你又是誰？」

老頭還沒有回答，白展堂的聲音響起：「他是江南四大賊王之一，洞庭老君！」

老白帶着凌捕頭從外面走進來，說道：「老君，我們又見面了。」

「哼，白玉湯，原來是你。」盜聖的事他也聽說了，沒想到原來在這裏，洞庭老君知道今天算是栽了。

凌捕頭帶人給老君押回衙門，以前的罪加上這次賣七葉三情花的罪，估計老君以後不用為養老發愁了。

回到一樓，佟湘玉語重心長的說道：「大嘴，天上沒有白掉下來的餡餅，事出反常，一定要多加思考，這次幸好是展堂在，認出了七葉三情花，不然你姑父也救不了你！」

施如玉和小郭秀才他們在一旁聽了半天，最終嘆口氣說道：「還是大嘴厲害啊。」

眾人不解：「此話怎樣？」

施如玉說道：

「大嘴拜師，師父進去了。

買私鹽，鹽販子進去了。

買菜刀，蕙蘭差點進去了。

買調料，江南四大賊王進去了。

真猛啊！」

眾人一想，還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