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侍奉(2)

王離又拿出一身夥計的氣魄，把孟嬈引上了樓，嘴裡還不停地叨咕著：「客官您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像我們這種小店呢自然入不了您的大眼，那我就說說我所理解的，我們的優勢好了。

比如說您在別人店裡，就算是住得好吃得好，最多也不過是一個過客，而且就算您是貴賓，那別人也可以是貴賓呀，所以肯定會照顧不過來的。但是在我們這裡就完全不一樣了，我們讓您一步到位，一步到頂，從此刻起，您就是本店的女王，尊貴無雙，本店全體同仁，都是您的下人。」

「你說的是全體就是你自己吧？」

「那不還有個廚子嘛？」

「這裡就是最好的房間？」

「這是在方圓十里的村鎮之中，都能排到第一的。」

「好吧，我就當一個村子的女王好了。」

「其實村子里還有個族長，他才是咱們村裡最大的官。所以您呢，就只是本店的女王。」

「那他住的，有我這裡好嗎？」

「他住的地方是更大一些，但大有啥用呢，關鍵還得舒服才行，您說是吧？我們保證您這裡所享受的，那絕對都是最尊貴滴。」

「對了老闆貴姓？」

「貴姓王。」

「那大名呢？」

「大名離。」

「是哪個離？」

「咋都行啊，您看哪個合適就哪個吧。」

「那就毫釐的厘吧，大名厘嘛。」

「其實是分離的離。」

「還不如我起的呢。」

「……稍後我就把飯菜送來，然後再送上熱水，女俠您也累了一天，早點休息。」

「多謝了，你出去吧。」

「小的這就告退，告退。」

王離跪安之後，立刻朝後廚奔去。不過沒等到他先算賬，手上忙活的胖子用斜眼瞧著他，似笑非笑地問道：「怪不得你跟鬼催的一樣，原來是撞上仙兒了，我說這女人長的也太帶勁了吧。」

王離：「你說什麼呢你？」

胖子：「在這種地方活著，我們在死前生出個兒子出來，等兒子死了，孫子再等著，子子孫孫不知道要等上多少代，才能等來這麼一個美人。老弟你碰上這麼大運，那可真是不得了啊。」

王離聽他能把一睹芳容說的如此感天動地，蕩氣迴腸，這股氣勢就是拿去移山都夠用了，也不禁跟著陶醉起來，臊眉耷眼的一臉不好意思。

胖子：「不過話說回來，咱們的錢就是她黑走的吧？這是把死人的和活人的都給順走了嗎？」

王離：「我說你咋還上聽呢，那錢本來就是人家的，還有別老黑來黑去的，咱們可都是正經的生意人。」

胖子：「我看都不用她編瞎話，你自己就恨不得把錢送過去吧？」

王離：「嗯。」

胖子：「你還說她露了一手，其實是露了一臉吧？」

王離：「嗯。」

胖子：「我說你晚上害能睡的著覺不？」

王離：「嗯。」

胖子：「你嗯的我脖子都快折了！」

王離：「飯菜好了么，好了我得趕緊送上去，可不許懈怠啊。哎，我這心裡真是有點不踏實，你說她吃不吃蔥姜蒜哪，要不要辣點更好，這八個菜到底夠不夠啊你說？」

胖子嘆了口氣，心想著這客棧怕是很快就要換老闆了。

孟嬈耐心地等著王離擺滿了一桌子菜，才拿出一張紙片：「我剛才檢查房間在床底下找到的，

這個客房服務又是什麼意思？」

「那什麼……」王離張口結舌，心想這多半是胖子之前搞出的鬼把戲：「客房服務，顧名思義，就是你能點出來的，我盡量就滿足了唄……」

「王大老闆還有才藝傍身？」

「那個……我平時都是賣藝不賣身的。」

「這麼有骨氣的嗎？」

「我們的宗旨就是量大管飽，主動熱情，用我的真心換來你的笑容。誰要是肯花錢請我表演，那身子就當是白送了也行啊。」

「知道了，那你就給我表演個滾蛋吧。」

「好嘞。」

「等下再滾，那個廚子是你的朋友？」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你還有別的朋友？」

「就他一個。」

「那你對他有多少了解？」

「他可是跟我最久的夥計。」

「也是你唯一的夥計？」

「完全正確。」

「我知道了。」

「還有別的事嗎？」

「最後一件事你別忘了。」

「行，那我這就滾了，女俠晚安。」

「你也是。」

混亂的一天就這樣結束了，但一天的混亂卻可以持續到下一天。

王離端著茶飯，小心翼翼地給孟嬈一一擺好，而孟嬈只是背對著他看向窗外。雖然窗戶關著，不過順著縫隙，底下食客們粗豪，聒噪的聲響卻都傳了進來。

這場景果然就像王離所講的那樣，他們的南腔北調，嬉笑怒罵，聽上去全都是人間的煙火氣息。只要從酒肉中被一一點燃，快樂就會輕易地跟著色香味一起產生出來，經久彌散。最後酒足飯飽的慾望和意猶未盡的興緻，就像燃燼的灰燼和煙塵一樣，還留著餘溫。

如果不是昨天還鬧出了血案的話，這地方還真是充滿了生活的味道，讓孟嬈都會覺得親切。只不過等她收回思緒，再看到王離就有些心裡發堵。

王離見她對自己不聞不問，也不願意再說什麼，免得自討沒趣，可是就這麼不聞不問地離開，又覺得的心意難平。躊躇半天，終於鼓起勇氣問道：「女俠對我們的飯菜有什麼意見？」

孟嬈看著擺了一整桌子的飯菜，不免眼睛有些發直，雖然她昨晚也沒少吃，不過還是很理智地問道：「你送了這麼多東西上來，不會讓人懷疑嗎？」

王離：「我這是按照二樓一整層的飯量送的，不會有人懷疑。」

孟嬈：「是嗎，我好像沒發現還有鄰居。」

王離：「確實沒有，二樓就您一人。」

孟嬈：「……那你這是幹什麼？」

王離：「這不趕上活動了嘛，本店傾情大酬賓，以您這麼尊貴的身份，那是絕對怠慢不得的。」

孟嬈：「我不需要這麼多，都浪費了。」

王離：「沒事，您就敞開吃就完了，咱們上的都是硬菜。」

孟嬈：「要不你把菜碼弄小點？」

王離：「那哪行啊？把菜碼整小了人家吃不飽咋整？生意要這麼做，那不是扯呢么？你別不好意思啊，到我們這就跟回家一樣，我這就走不煩你了。」

孟嬈被王離一通強白，居然無言以對，等她反應過來，王離早就下樓去了。當然這主要還是因為，王離的許多話她都沒有聽懂，而聽懂了的，又好像還挺有道理的。

對著熱氣騰騰的一整桌子，孟嬈不禁陷入沉思。她總覺得王離這傢伙因為奪財之恨，肯定是沒憋著什麼好心，拿出銀針試了又試，終於才鼓起勇氣，決定每個菜都嘗上一口。

等到下一個飯點，沒等到王離開口，孟嬈便準備好搶先發言，她一邊看王離擺菜忙活，一邊慢條斯理地說道：「既然我是女王的身份，那索性提點意見好了。我認為這些飯食都太過油膩，本來吃五穀雜糧，肉蛋菜蔬這些東西，是為了生存的需要。可是你們在烹飪上面捨本逐末，添加這麼多的佐料，弄出千奇百怪的口味出來，結果鬧得消化不好，反而成了百病之源，這不是自找煩惱么？」

王離立刻應道：「女俠您說的簡直太有道理了！就拿我來說吧，我本身呢，就是個久病成醫的勵志故事。從咱們這個醫學上講，你像蔥蒜這些刺激辛辣的食物，肯定會攪擾人的精神，而大魚大肉這些東西吃多了不好消化，搞的身體笨拙沉重。這裡是我們考慮的不周，像女俠這樣有修行的人，飲食自然是清淡為主，下次我們換些素菜，保證讓女俠……」

孟嬈立刻打斷了王離的滔滔不絕：「這倒不用，你多加些清湯就好，湯能化食嘛。」

「呃……」王離被她兩頭堵住，只好敷衍道：「其實這人以食為天，吃喝雖然都是小事，但本來我們也不是什麼干大事的人，-您說對吧？就比如女俠剛才說飲食上不加節制就是自尋煩惱，道理雖然是這麼個道理，可是現實的生活里，從來就不缺麻煩，你也用不著去找，這些鬧心的事情，自己就會哐哐往你腦袋上撞。反正在我們干餐飲的眼中，吃就絕不僅是為了填飽肚子那麼簡單，而是為了給自己找點快樂，所以你看下面那些人能吃得急頭白臉，我們也有成就感不是。」

孟嬈：「你先停下來，我正是想要說這個，剛才他們再下面嚷嚷著什麼？」

王離：「他們是不是吵到女俠了？」

孟嬈：「本來也沒什麼，不過幾十個人異口同聲地喊著包子，還敲桌砸碗的，這就很讓人費解了。」

王離馬上又準備好讓五官集合，看著就像要哭一樣：「對不起對不起，這個是我們的疏忽還請多多諒解。我們這裡都是些個鄉野粗人，不懂什麼禮教，尤其是喝多了酒，一高興起來，那簡直連人都不會當了。我這就下去讓他們小點聲，別惹女俠生氣。」

孟嬈：「我不是要問責於你，只是好奇他們喊包子是幹什麼？」

王離如釋重負：「哦，這個呀……這個……他們點的是本店的一道招牌菜，限時限購，今天正好趕上發售的日子。本店雖然規模有限，位置偏僻，但總的來說呢，還算是那個自有一番特色。至於口碑那就更不用說了，就說能吸引客人慕名而來的，至少在這一帶，我們還算是小有名氣。下面那些人也都是常來的客人，大家熟門熟路，知根知底，當然就直奔主題，要是不知情的顧客可能就聽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