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救難(4)

書生：「聽說靈教之人各個都煉有器物，你的傢伙就是這個？」

石憑低頭不語。

書生：「東西是挺不錯，但是你怕是用不了了，要是你沒中毒的話，我肯定是不敢突然發難的。可是你明知自己中毒，為什麼還要自爆身份呢？」

石憑面如土色。

書生：「你想賭這一把，最好能把我們都給嚇跑，可是你實在太不了解這個地方，你也太小看這裡的亡命之徒了。自我介紹下，在下獵幫宋喜。」

石憑咬牙切齒。

書生：「還不肯說嗎？那我就只好把你帶走，略盡地主之誼了。」

石憑忽然大吼一聲，跟著地上那印便爆裂開來，書生急忙打開扇子護身，一旁的手下們卻被打得流花流水，幾乎團滅。石憑藉著這個機會，一劍砍向角落裡的酒罈，跟著在淌得滿地的酒水上點起了火。

做完了這一切，石憑破窗而出。

書生功虧一簣，一把抓起渾身是傷的大漢下令道：「這人自廢武功，已經沒什麼可怕的了，你帶著人把他給追回來。」

大漢應聲而起，一瘸一拐地追了出去。書生眼看著火勢已起，不便久留，出門的時候卻發現酒店老闆好像還沒死透。

書生嘆道：「送人送到底好了。」

他把扇子探到王離身前，正準備要動手，王離卻如詐屍一般，猛地驚坐而起，口中吐出一股熾熱氣流，赤紅的光流直接打在書生的扇子上面。

書生大驚失色，拚命運起扇上白光抵抗，但王離這口火氣實在太猛太烈，加上兩人距離又過於接近，等王離這口氣撒完，書生的扇子連具扇骨都沒剩下。

王離：「滾！」

書生想想自己的現狀，白扇被毀，他和剛才那個自爆的石憑就成了難兄難弟。既然大家都成了廢物，做事的風格也就趨向統一，書生趕忙連滾帶爬地逃走了。

熊熊火光之中，只剩下王離一個人。

「真是陰溝翻船，居然被這群傢伙給搞死了。」

「獵幫能招來這種人物，怪不得啥都敢幹，幸虧廢掉了這個書生，不然以後叔兒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媽的靈教有什麼了不起的，居然把我的店都給燒了，胖子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不過幸好不在……」

「算來算去都是那對爺孫惹的禍，你說你們惹了這麼大的禍，跑我這來算怎麼個事？我能罩得住嗎？我自己都被收拾得滿頭包了！」

「其實我是挺想再見她一次的，哪怕讓她再揍我一頓呢？……不行，還是不要見了，我這個德行可太丟人了。事到如今，我是不是該安靜地走開，還是該勇敢留下來，我也不知道那麼多意外，可不可以都重來……」

一場喧囂才剛剛結束，還沒等到人走茶涼，人死燈滅，店外馬上又有個女人聲音傳來：「師兄快看，這店著火了。」

另外的師兄則催促道：「這是石憑和我們約定相會之處，火燒成這樣一定是出了什麼狀況，我們快進去看看。」

兩人踏破了搖搖欲墜的大門，環顧四周，就只發現了癱倒在地的王離，兩人看著生死不明的王離，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師兄，這人還有的救么？」

「有點麻煩，這人八成是中毒了。」

「那我們至少要救上一救吧。」

「師妹，如果是等閑時候，遇上這種事當然是要儘力而為。可是現在情形危急，石憑還生死未卜，我們也有重任在身。

何況救人要救到底，你這一管不知又要耽誤多少事情，我看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女人猶豫片刻，終究還是被說服了：「唉，那也只好這樣了，我們儘快離開好了。」

兩人正要離開，卻發現又有一個藍衣女子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門口，正好擋住了他們的去路。這女人相貌清俊脫俗，骨象奇絕，清淡的橫眉之下，一對鳳眼讓人不敢直視，挺起的鼻樑和微微併攏的雙唇，一起散發出了讓人敬而遠之的氣場。師兄妹二人一時呆在原地，進退不得。

孟嬈只是暼了一眼，確定他們不會暴起發難，便直接繞過了他們。本來孟嬈還有所糾結，萬一這兩人真要手忙腳亂地折騰起王離來，她還真不太放心他們，可是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又不太願意直接暴露在他們面前。結果兩人對王離選擇了置之不理，反而給孟嬈解了套，讓她得以心無旁騖地直奔王離而去。

孟嬈俯身半蹲在王離的身前，輕輕把他翻轉過來。可是王離嘴角噴出的白沫，又讓她不由得露出嫌惡的表情，身子微微後退。

孟嬈的舉動，令師妹在從最初的驚艷中，率先清醒過來，然後立刻又感到羞憤異常。本來她因為剛才的決定，就背上了沉重的心理包袱，可是這個目中無人的女人剛一出現，就做出了她想做而沒有做的事情。最可氣的是整個過程中她對他們視而不見的冷漠，這簡直比任何語言上的侮辱更難以忍受。

可惜她的師兄還沒有清醒過來的跡象，趕忙勸道：「這位……女俠，這人身有中毒了跡象，太過接近會有危險。」

孟嬈低頭不語，如果只是被認為在驗屍的話，那麼她在王離身上停留的目光，無疑是有些太長久了。就在師兄妹兩人詫異的時候，孟嬈冷凍的表情突然顯出了變化，在她眉梢眼角之間流露出的風情，又給了兩人更深的震撼，難道她這是在對躺在地上的死人微笑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如果這就是臨終關懷的話，師兄都不禁有些嫉妒了。

「啪」的一聲，孟嬈鬆開手裡的劍，把空出來的右手一掌拍在王離的胸口，同時一併收回了抱在王離後頸的左手。王離哇的一聲，吐出一口血來，然後又躺倒在地，兩腿又開始抽抽起來。

相比於王離詐屍一般的劇烈動作，孟嬈只是輕輕舒了口氣，但她的內心卻有著不為人知的震動，原來自己就是被這個丟人現眼的傢伙打敗的。孟嬈抄起了地上的長劍，嘴角的笑紋像水波一樣，微微擴散開去，隨後消失不見。等她再站起身來，又變回了那個清麗，冷傲的女俠。

孟嬈這個取笑的表情只維持了一個瞬間就消失不見，但卻完全沒有逃過那位一直目不轉睛盯著她看的師兄的注意，更加沒有逃過一直盯著師兄的師妹的注意。

這個漂亮得讓人驚心動魄的女人，正在告訴他一種殘酷的真實，原來世上最難以接受的表情並不是撕破臉面時的憎惡，而是毫無表情的漠視。難道他是在嫉妒這個上一秒還被自己拒絕救助的倒霉鬼嗎？

「這是你們乾的？」孟嬈指著躺在地上的王離，直到這一刻，她好像才想起店裡還有別人似的。不過這可不是遲來的問候，卻怎麼聽都像是在興師問罪。

師妹猛醒過來，發現師兄還在失態之中，氣得狠狠地在身後掐了他一把，同時挺身說道：「我們剛進來時，他就已經中毒了，具體怎麼回事，我們也不知道！」

「那麼……」孟嬈又伸手指著快被燒掉一半的屋子，又問道：「這是你們乾的嗎？」

看起來孟嬈的心情很不美麗，非要給他們安上點罪名才好。不過這依然沒能改變師兄的態度，可是事已如此，他也說不出什麼有用的話來：「我們進來時候……店裡已經是這個樣子了。」他又接著問道：「不知這位女俠是……」

孟嬈：「我只是個住店的，你們要住店嗎？」

這店眼看著就要燒塌了，孟嬈居然還問他們要不要住店，這簡直就是赤裸裸的羞辱，比之前的目中無人更加讓人憤慨。

師妹怒氣沖沖地回道：「不住！」

孟嬈不禁抬頭去看自己的房間，然後又呆住了，兩人再度被徹底無視。師妹怒形於色，險些就要拔劍，幸好還有師兄攔著。師妹只好示意師兄快走，而師兄好像還挺捨不得。就在兩人糾結的時候，孟嬈卻先開了口：「那沒事了，你們走吧。」

師妹立刻強拽著師兄離開，她是一刻也不願意多留。兩人奔出好遠才停下來，師兄趕忙問道：「師妹你這是怎麼了？」

師妹怒道：「是我該問你怎麼了才對吧？你還知道自己是幹什麼來的嗎？」

師兄道：「師妹你難道不覺得，剛才那個女人非常古怪么？」

師妹道：「哼，古怪得很。可惜師兄你卻不是殺人放火的材料，不然人家還會高看你一眼，多問你幾句話。」

師兄張口結舌，一個你字以後，再也說不出什麼了。幸好遠處深山裡又傳來一聲鳥鳴。師兄才把話接了下去：「這可能是石憑的信號，我們快走吧。」

他說著就要去抓師妹的手，卻被她毫不留情地打掉，兩個人別彆扭扭地一前一後走開了。

眼看著店裡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作為一個背景，它隨著孟嬈背起王離離開的一刻，轟然倒塌了。孟嬈扛著王離覺得有些沉重，走著走著王離就掉到了地上，孟嬈連拖帶拽地拉著王離的胳膊，又被他毫無知覺地用體重所抗拒著。

孟嬈不禁想起王離曾經說過，就是死也不會死在外面的豪言，沒想到這麼快就兌現了。兩人兜兜轉轉磨磨蹭蹭，到底還是告別了舊雨客棧。

對不住了王離，我也是被那對爺孫給搞得一塌糊塗，所以才回來晚了。

孟嬈對周圍環境算是輕車熟路，因為有一個方向，她在短短几天之內就來回走了超過三次。但這次她的步伐卻是無比沉重，不光是曾經同行的王離，突然間就淪落到了不省人事的地步，令她猝不及防。更重要的是，在他們彼此糾纏的同時，外面的世界正在飛速地變化著，頗有些物是人非的意味。

孟嬈帶著王離在半路上找了個破廟棲身，把跟死豬一樣的王離扔到土台上之後，孟嬈一邊休息，一邊查看廟裡的環境。不得不說，照顧人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這裡比起王離為她準備的客房，只能說是天差地別，但是非常時期，相信王離也不會太過計較。

給王離找好了住處之後，孟嬈甚至只要一個原地轉身，就來到了自己的房間。儘管不情不願，他們接下來可就要共處一室了。

「這才幾天不見，你就成了這副德行……跟我裝得還挺高深莫測，這下終於現了原型了吧……連最不入流的角色都沒有中招，偏偏就毒翻了王大老闆一人，本事不大，對我的脾氣還挺不小……不過你躺在地上抽抽時的那幾下腿法，還是很見功力的，沒想到都打過三次了，你竟然還私藏武功……」

孟嬈在心裡罵痛快了，不禁又一次陷入到謎思之中：「我到底為什麼會輸給這種人呢？」

這種思考往往會給孟嬈帶來痛苦，於是她只好放棄，把兩手十指交疊在一起，順著胳膊抻直的方向，運勢伸出了一個氣吞山河的懶腰：「看我怎麼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