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初戰(3)

在水霧消失的同時，忽然傳出了悠長的「嗯——哪」聲音，好像是誰伸了一個懶腰，緊接著火光衝天而起，捲起的熱浪讓孟嬈也不免氣為之窒，難受至極。

一道熾熱的火流從孟嬈頭上略過。

還沒等孟嬈反應過來，跟著又是王離一棍砸了下來。孟嬈有些難以理解，王離何以能夠瞬間就出現在她的面前，而且剛才王離發出的射線，也牽走了她大部分的注意。

只是王離的棍法空有力氣，卻少變化，孟嬈在連退幾步卸掉了棍上的重擊后，王離在她眼中卻已經是門戶大開了。幸好王離同樣很有自知之明，打退了孟嬈后，馬上也退了回來。

雙方同時選擇先喘息一下。

王離還不忘關切的嘲諷道：「是不是有些累了，怎麼打的好好的，突然就拔腿跑了呢？」

孟嬈悶悶地哼了一聲，挺劍又刺了過去。面對著王離，雖然她一直有種氣不打一處來的感覺，不過總體上還能夠保持冷靜。但現在的她，卻在王離率先上頭之後，自己也跟著有些來勁了。

孟嬈這一劍還沒刺來，王離先是一掌轟了出去，掌心中的熾熱氣團引起了劇烈的爆炸。孟嬈被震得略一後退，馬上後面的爆炸更是源源不斷，王離借著這股氣勢，又一次反客為主地攻了過來。

一時間劍來棍往，雙方又一次拚鬥起來。孟嬈本不屑於利用兵器之利，迴避著和燒火棍子接觸，一心想要攻破王離的防禦陣勢。可是長劍刺入火球之中，居然無法洞穿，反而引起了秋水劍的劇烈震動，可見王離積聚的力量是多麼的神完氣足，令她一時之間無可奈何。

對面的王離雖然棍法稀疏，但他倚仗著自己內力悠長，只要能撐住孟嬈的強攻，就能等到反擊的機會，可以讓王離接連製造出氣團爆炸和火流衝擊，逼得孟嬈頻繁移動。這樣又令孟嬈的每次強攻都無功而返，打來打去，始終沒有突破最初的對峙場面：王離佔住中心不動，孟嬈圍著他不停畫圈。

現在看來，雖然兩個人都很有實力，臨場發揮時也有著神來之筆，可是一來兩人好勇但是不夠鬥狠。這一場架本來就開始的莫名其妙，打起來更像是在意氣用事，完全沒有性命相搏的殘酷性，和生死交替的緊張感，而更像是兩個人在競爭炫技。二來兩人又都有些武痴屬性，一旦打得上了頭，就會情不自禁地沉浸其中，甚至把整個世界都給忘了。

只是忘掉了整個世界的兩人，卻沒有被外面的世界給忘掉，因為就在不遠也不近處的山林裡面，正有一老一小在觀察著熱火朝天的他們。

「爺爺，你快醒醒，這回真的打起來了，還是有來有回的那種。」小男孩輕推身旁閉目養神的老人。老人雖然不像是多麼關心的樣子，但兩人的一舉一動，都被他聽在耳中。等他重新睜開眼時，便做出了結論：「現在可有好戲看了。」

小孩小聲問道：「可是一個只攻不守，一個只守不攻，又有什麼意思？」

老人小聲答道：「能攻要有能攻的道理，能守也得有能守的本事。這兩個人都驕傲得很，你看那個女人，她的驕傲在出招上面，她甚至要大大方方地把劍招使給對方看。因為看的越清楚，反而就越是知道厲害，越是不敢有所行動。你要是去猜她這一招要如何變化的話，就會陷入到選擇的陷阱當中，反而更無所適從了。」

孩子點頭倒：「那對面的男人呢？」

老人答道：「他的驕傲是在心理層面，

就算能夠早早避開的危險，他也要等到最合適的時刻才行動。這就是在抓控場的節奏，然後施壓給對方，自己可以遊刃有餘，也就說明對方不過如此。」

孩子：「可是這樣相持下去，什麼時候才結束啊？」

老人：「那我就不清楚了，至少得等他們互相試探完畢，所以現在就看誰藏的手段更多了。」

孟嬈轉圈的速度正在加快，而王離也發現了異常，她的招式在隨著移動而加快，甚至每次躍起都會有更長的騰挪時間，她這是要幹什麼？王離想不勝想，在最誇張的幻想中，他甚至把她變成了一條游在半空中的魚。

可是不容他再想下去，形勢在不知不覺中就陷入到了危局，剛才還是她想攻而攻不進來，現在卻變成了他想躲而躲不出去。因為她毫不停歇的旋轉，跳躍，正在帶起一陣漩渦一樣的氣場，而最不幸的是，那個漩渦的中心，好像就在王離的身上。

孟嬈這下也結成了陣勢，漩渦開始向著中心席捲而來。王離逃無可逃，索性閉住了眼，塵囂也看不見，恍如沉醉。目前在他的身上已經集結著相當的能量，換而言之也在承受著相當的壓迫。但是這些還不夠，王離還在強迫自己要沉住氣，至少先嘗試著挨上這一輪衝擊再說。

遠處的小男孩顯然已經感同身受，他再次拉動爺爺的衣角：「要怎麼辦呢？」

「你說誰該怎麼辦？」

「別鬧了爺爺，多緊張啊。」

「你再仔細看著。」

老人講完這句，伸手護住了小男孩的雙耳。

一聲震天的巨響。漩渦終於開始向著中心崩塌，而在渦流之眼中只剩下一根棍子還挺立著，被一道赤金色的火光所覆蓋。漩渦將火球吞噬之後，自己又在不停地撕扯著，引起了接連的爆炸。整場下來積蓄已久的勢頭，已經不是王離能夠消化得了的，他只能藉助火球爆炸爭取來的寶貴瞬間，借著棍子的支撐才逃出升天。

然後王離又馬不停蹄用左手對著天空轟出一團團炸氣，再利用這股反作用力與地面上的劇烈衝擊所形成的角度，瞬間便衝到了孟嬈面前。跟著將右手醞釀的的火球砸了下去，同時還大喊著：「你這是跟我下死手啊！」

王離被整的要死要活，早就被怒火沖昏了頭，他當然沒有看到，在漩渦爆炸之時，孟嬈整個人都待在原地。本來她是可以守株待兔，等著王離跳出來時一舉將他拿下的。

不過王離失了分寸，底線還是有的，這次突如其來的反擊也只是砸在了孟嬈腳下的地面，但就這也足夠她受的了：她整個人被炸出去老遠，還要在向後翻滾的過程中連續劈出幾道劍氣才阻住頹勢，堪堪停住。

等孟嬈重新站好，才發現自己這一身藍衣半邊已被熏成了黑色，眼前的頭髮甚於被熱流燙的發生了捲曲，至於她的臉色是否也變成了煙熏火燎，她竟然不敢去想。

孟嬈緊咬著下唇，卻阻擋不住眼角眯起，她重新把劍舉起，對準了王離，口中喃喃自語著。而王離也正喘的聲嘶力竭，在連番發力之下，看上去他的災情更加慘重，不光是衣服被扯碎到幾乎光了一條膀子，甚至連一隻鞋都不見了。縱然是拼成了這樣，他們卻更加不打算饒過對方了。

「我殺了你！」

「我整死你！」

兩人氣還沒喘勻實，又再度絞殺在一起。這回孟嬈劈出得劍鋒再不是小打小鬧的劍雨了，而是排山倒海的劍浪。隨著她的劍招舞動，源源不絕的劍勢一浪壓過一浪。一旦要被衝擊給壓倒，肯定就再無起身的機會，但如果是為了躲避而被困住的話，又會重蹈上一次的覆轍，被漩渦引起的劍涌賜予滅頂之災。

王離彷彿深海上的大船巨錨，巋然不動，雖然手裡握著普通的再普通不過的棍子，卻也被他使得好像是開山大斧。每一擊都帶著猛烈的爆炸，迫使孟嬈被趕得東奔西躲，進而把孟嬈的攻擊切割的支離破碎。因為王離同樣在使用著各種手段，來對付從不肯老實的對手，一旦被他密集連續的爆炸所波及到，跟著又會有熾熱的火流射線衝擊而來，試圖封鎖孟嬈的行動。

到現在王離也沒什麼可藏著掖著的了，他的所有攻擊，其實都在一雙肉掌上面。而那根棍子，在這種烈度的對決當中，能做的事情已經非常有限，實際上它能夠撐到現在，已經算是不辱使命了。

兩人雖然都各自給對方布下了天羅地網，但更多的還是用在自己的疲於奔命上面，既然雙方的戰略意圖都已經暴露無遺，而且誰也不能一下子打死對方。那麼勝負的結果，就只能看誰更咬得住，撐得越久，就能逼迫對方去犯下錯誤，從而給自己贏得懲罰對手的機會。

兩人這下終於撕破了臉皮，斗的渾然忘我，完全不同於開始時的忸怩作態，欲拒還迎。直到現在才算是真正的龍吟虎嘯，酣暢淋漓。

只是那小孩子發覺到王孟兩人從各自炫技發展到互相拆台，熱鬧程度上卻不比從前，不便有些失望。但老爺子卻看得兩眼發光，開始真正投入起來。

「要是這種打法，才算是真正的開始，不過也快要結束了，所謂剛不能久，柔不可守，你說說有沒有道理啊？」

小孩聽到快要出現結果，不由得雙拳緊握，問道：「爺爺你說他們都用盡全力了么？」

老頭：「這個我也不清楚，不過打成這樣，既不能性命相搏，又不是點到為止，我也不知道該如何收場了。」

小孩又問道：「那你說他們誰會贏呢？」

老人：「那就要看那個男人的選擇了，他如果有孤注一擲的決心，也許還有機會，但現在這麼個你來我往的節奏里，對他來說是看不到希望的，差別只不過是撐的時間長或者短而已。」

小孩：「那不還是一樣？」

老人：「你年紀小，以後就知道這時間上的差別，也完全屬於天差地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