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釋嫌

「陛下，二王子殿下出發了。」

「……」

「嗯。」

端坐在寶石鋪就的王座上的男子如此說道。

來自老國王的援助還要些時日才能籌措完成：糧食等物資必須採用水運，否則光是押運的人在路上就能吃掉一半。至於空間技術，仍然處於魔法師們的傳說當中：傳說上古時期巨龍或者精靈們才能做到空間儲存或空間傳送；而採用水運的話，這批糧食就必須等到開春一段時間后，北方的聖河河段冰封的河面完全解凍才行；老國王援建的那些工匠和學徒也需要時間來組建隊伍。等各地的協會把他們內部的那些無權無勢、得罪了人或者是受擠兌的倒霉蛋們推選出來需要一定的時間，再精挑細選選出前面最倒霉的兩百名，又要花上好長一段時間——總之，沒到冬天完全結束，這批物資和人員是不可能到位的了。

但安西可沒耐心等這些人員和物資全部就位，他迫不及待地想離開這個在他看來毫無生機的城市，他的腦海中有着數不清的藍圖和想法想要實現。所以就在拜訪深紅法師塔的第二天，安西拿着來自老國王簽發的文件授權，乘坐鱗獸拉着的馬車駛向了北境。

對於安西來說，這是從一個他不太陌生的地方去另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倒是沒太多離愁別緒。此時正值冬末春初，原野上一片青黃不接。但看着車窗外的迥異風景，安西的心中卻忍不住升起萬丈豪情：此去，他說不定能開創一個嶄新的時代！

然而在顛簸了半日後。

「米爾科，要是世界上有空間傳送技術就好了。那樣我們就能在眨眼之間到達塔林，而不是傻傻地坐在車上發獃。」

安西忍不住吐槽道。雖然他坐在鋪了軟墊的馬車內，由兩匹溫順的鱗獸拉着，但崎嶇的路面還是震得他快靈魂出竅了。魔法師本來就不算什麼高身體素質的職業，這半天的旅途讓安西忍不住懷念起前世的綠皮火車起來。

「殿下，那些都是傳說。」米爾科倒是安然自若地坐着，甚至還端著一杯香氣裊裊的茶水，「殿下，要來一杯紅茶嗎？精靈之森的外貿現在是越來越少了。」

「不，你自己喝吧。」安西有些感慨，這個世界的魔法並沒有他想像當中的那麼發達。雖然能傳說當中大魔導師能夠憑藉各種禁咒移山填海，做的種種不可思議之事。但這些種種都只存在於傳說之中，至少在安西的記憶當中……現在的魔法師基本都是手搓一個能量球互砸進行戰鬥……

魔法的斷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三百年前？四百年前？或者是更久？

「要是有汽車也行啊。」安西咧了咧嘴，這樣的行程還將持續十五天左右，對於安西一個從來沒出過遠門的人來說，這是一個漫長而煎熬的旅程。

「汽車？殿下，這是什麼？」聽到安西的自言自語，米爾科忍不住發問道。

「沒事…是我幻想當中的一種交通工具。它可以不用畜力，單純憑藉魔法符文或者其他便利的能源進行驅動，速度快，舒適性比我們坐的這馬車強多了。」

安西試着給米爾科比劃。

「…那一定成本極為高昂。」米爾科認真地思索了一番，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

「……」

安西沒打算糾正什麼，因為在這個時代的人看來，魔法就是和昂貴、神秘直接掛鈎的。好吧，魔法師是挺燒錢的。但是，只要掌握工業生產的本質，這將都不是問題。流水線生產的工業產品將會衝垮當今所有的小作坊生產——至少大部分是這樣。

對此，安西滿懷信心。

「嘶——」

正這樣想着，突如其然的劇烈抖動讓米爾科差點沒把他一直捧著的茶杯掀翻，安西也把頭探出窗外，詢問道：「亞倫，發生什麼事了?」

「殿下，是一些路障和坑洞，很快就能清除。」

在前頭領隊護衛的亞倫聽到安西的呼喚，稍稍減慢了鱗獸的速度，控制在馬車附近回答道。

「坑洞？可我們不是走在公國大道上嗎？」

米爾科迷惑不已。他們可是走在五年前公國新建設的大道上，每年都有撥款和專人負責維修，哪裏來的坑洞？

「殿下，這是正常現象。」亞倫瞥了米爾科一眼，解釋道：「當初修建公國大道的時候，雖然道路名義上是公國的，但建設道路、對道路收稅的權利卻在當地的領主身上。」

「這就導致一條道路穿過好幾個領地的情況出現，那誰來建，建好稅怎麼收，誰來收?就成了問題。」

「所以很多地方的領主修建的道路都是互不相通的道路。修了路，也不經常維護。甚至有些領主為了多收稅，會故意在某些路段挖上坑或設置路障。」

「區區一些坑，還算好的。」

米爾科訕訕一笑，默不作聲。

安西有些錯愕：「這才是剛離開王都不遠，那些商人會願意吃這個虧嗎？」

「殿下，商人也只不過是平民。」亞倫打斷了安西的詢問，語氣平靜。

「……」

等到亞倫走遠，米爾科才開口道：「殿下，亞倫大人從前，也是個平民。」

「哦？

安西有些驚訝：「我沒聽他說起過……上次在公國大道……」

米爾科樂呵呵地道：「殿下，面具戴太久，是會長到臉上的。」

「……」

「我也從來沒有出過新天鵝堡，這麼大的歲數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反倒是亞倫，以前據說還當過一段時間傭兵呢。」米爾科擦了擦剛才因為搖晃而撒到袍子上的茶漬，淡定地不像是在吐槽自己。

「這麼說……」安西搜索了一下腦海當中的記憶，發現原主居然完全不知道這件事！當初招募的時候，只是單純地看重了亞倫的實力。

……這算啥？我身邊的人連我自己都不了解.jpg

「相比起來，亞倫的生活閱歷比我是豐富很多的。殿下可以更多詢問他。萬不可因為他的一時心生怠慢。」

「嗯。」安西思索著，沉吟著。

「殿下，真的變了很多呢。」

米爾科看到自己自己的勸說有效，嘴角浮現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又拿起茶水再喝了一口。

他不禁回憶起從前的二王子殿下，和現在這個雖然手段更加高明，但又有人情味的二王子。究竟哪個更好？

可能是現在這個吧。希望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