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一章 臨州城（一）
吳，隆平39年，元宵節。
寒風刺骨，臨州城中的街道上卻車水馬龍。各種顏色的燈籠高掛街邊，路邊的攤販賣力地誇讚著自家的貨物。宋失王器已經3年，13州全部併入吳國版圖，雖然時有叛軍，但已經算是小打小鬧了。
新任的知州名叫劉致遠，是隆平3年的進士，去年調任臨州知州。此人好書法，喜詩。到了臨州之後，整頓縣學，並多次到州學授課。
今年的元宵佳節，劉致遠特別下令臨州城從此取消宵禁。並在東西南北四門處設置綵樓，若有才子能在詩詞歌賦琴棋書畫妙手偶得，可得到州衙一百兩銀子的獎勵。
除此以外，知州大人將親自推薦進入國子監讀書。
城西望江樓，地處鬧市，清水河從旁邊流過，此刻人頭攢動，燈火輝煌。
一張榜文高高掛在上面。
雪絨長袍下的少女，雙手藏在護套里，頭上的雲髻顯示少女待嫁閨中。凍的發紅的臉上，一雙柳葉眉間，還透漏著青澀。看樣子約莫十五六歲，此刻正聚精會神地看着榜文。
上面是一副對子，只有上聯：望江樓，望江流，望江樓下望江流，江樓千古，江流千古。
在少女的身旁，還有兩個丫鬟和一個身高八尺的黑炭頭。兩個丫鬟凍的瑟瑟發抖，那黑炭頭繞有精神，雙目炯炯有神，似乎路過的人要搶劫他一般，看樣子似乎是那少女的護衛。
「如月，你快想想，這城中還有那個地點和望江樓對稱。」
丫鬟顯然有些心不在焉，「小姐，都快子時了，咱們快回去吧！不然娘子又要罵奴婢了。」
少女瞥了如月一眼：「瞧你這點兒出息，娘在舅舅家，明天肯定是要吃過早飯才回來的。」
「可是…」
「別可是了，惹本小姐生氣，你今晚就不用蓋被子了。」
丫鬟嚇得趕緊閉嘴。
這時另外一個丫鬟開口說道：「聽雨軒怎麼樣？」
少女想了想，嫌棄地說道：「不能用聽雨軒，不然張子房那傢伙，又要生出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想想就煩。」
丫鬟無賴一笑，看來小姐對那張家少爺厭惡的緊。
少女開口道：「魯大，你也想一想，這一百兩銀子咱們一定要拿到。到時候帶你們去一趟緋月樓，咱也喝一喝花酒。」
原來那個黑大塊叫魯大，不過他顯然被難住了，只能撓頭傻笑。
這時人群中已經一個聲音響起：「聽雨軒，聽雨聲，聽雨軒里聽雨聲，雨軒萬年，雨聲萬年。」
少女抬頭望去，是一個白面書生，正搖著摺扇。
一時叫彩聲不斷，少女有些沮喪。忽然望江樓上一個聲音響起：「不錯，對仗工整，可惜的是聽雨軒並不能聽到雨聲。」
「哈哈，想來這位並未去過張太師府上。」
張太師，原名張包，宋之帝師，當世大儒。宋亡后，不欲事吳，辭官歸故里。伐宋名將耶律齊親自拜訪過，邀請他去吳都金匱為官，被張包拒絕。令人意外的是耶律齊並未惱怒，反而下令不要為難張家。
「太師府上的聽雨軒，乃是地下密室，聽聞裏面守護重重，放着張家的傳家之寶。別說雨聲，就是雷聲也不一定能聽見。」
聽到旁邊的七嘴八舌，那書生羞愧離去。而少女也暗自慶幸，沒有採納如月的鬼主意，不然就嗅大了。
這時一個衣着樸素的少年走了過來，不過被黑炭頭攔了下來。
「一邊去，
別打擾我家小姐的雅興。」
如月也幫腔道：「哪來的小叫花，也不擦亮狗眼，快走快走。」
少年有些無語，自己穿的衣服確實有些破，而且外面套著偷來的大人衣服，實在不合身。但這衣服被小爺洗的發白，哪裏像小叫花了？
少女顯然注意到了少年，一個眼神讓如月馬上閉嘴。
「你有什麼事嗎？」少女的聲音很是輕靈。
少年開口說道：「貴人，小的有了下聯，想獻給貴人。」
少女有些不解：「你為何不自己應對，若是能乘上面那老刀筆的心，他自會將那一百兩銀子給你。」
少年無奈一笑：「貴人不知，小人並非本地人，前來投靠親戚，發現親戚已經在戰前就逃去了南方。若是小人得了那一百兩，恐有禍端。」
少女想了想。
「你說的也是，懷璧有罪。那你說吧，你想要什麼？」
「多謝貴人體諒，小人希望能在州城謀得一份夥計，不至於露宿街頭。」
少女覺得這個要求並不過分，便點了點頭。
少年連忙稱謝，做出附耳狀，卻被魯大一隻大手抓在臉上。
「小子，得寸進尺了，我家小姐也是你這腌臢能靠近的。」
少年被抓的生疼，心中怒道：你家小姐咋就不是小爺能親近的了？你大爺的，終有一天，讓你親眼看看小爺如何和你家小姐出雙入對。
當然，少年不敢說出來，反而是歉意連連地說道：「小人該死，小人糊塗，失了規矩…」
「算了，放開她。」顯然少女對少年方才的動作生出了厭惡，雖然眼前的少年看着比自己小了好幾歲。
「你說吧，就是旁人聽去了，也無甚事，功勞算你的。」
「多謝貴人大量。小人這段時間一直棲身在城外荒廢的爛柯寺，寺後有一古井，叫印月井。」
少女眉頭展開，一點就通，轉身對望江樓上的老刀筆說道：「印月井，印月影，印月井中印月影，月井萬年，月影萬年。」
那個蒼老的聲音響起：「聽起來小娘子年紀不大，沒想到還知道印月井，難得難得，上來領賞吧。」
「江堤，你去拿賞錢。」少女對另外一個丫鬟說到，然後轉過頭來看着少年：「你讓本小姐小賺一筆，當賞。你真的只要一份差事？」
「是的，小人只要一份差事，當然，能有一個住的地方更好了。」
「你還討價還價？」如月沒由頭地斥了少年一句，嚇得少年連忙搖頭。
少女卻沒計較，畢竟一百兩可是她十個月的月錢，她心中正竊喜。
「魯大，回府後你將他送去馬坊，交給孫…是孫二吧。」顯然少女已經記不清自己家中，是哪個下人管理馬坊。
「是小姐。」
「以後你就伺候府里的馬吧。」
少年聽完，連連俯首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