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課文抄三遍

第一百八十章 課文抄三遍

半下午,老楊看了看,自強已經把三分之一土地翻了個身,便果斷地下了停工的命令:自強,停止翻地,準備回家。像你這樣拚命地幹活,累壞了身體,我可負不起這個責任。

自強笑笑:楊師傅,你放心,人只有病死的,沒有累死的。其實,我並沒有使出多大力氣,過去,農業社的活兒,比這王法得多。

不管自強怎樣辯駁,老楊還是把他趕出了花房,讓他早點回家去報到。自強想了想,還是先去德仁家裡招呼一聲,免得他明天又去送早飯。自強敲了敲房門,家裡沒人,他正要轉身走開,德仁回來了。德仁拉他進去坐一會,自強說啥也不進去,說奉了楊師傅的命令,要早一點回家去向玉娥報到。並且質問德仁,為什麼要告訴老楊玉娥叫他晚上回家的事情。德仁說,自強,你好大的忘xìng,昨晚你一到花房就對老楊說了,明晚我無論如何得回家一趟,要不的話,媳婦要埋怨我哩。自強說,沒有,我再傻,也不會說這話呀?德仁說,你還賴賬?要不的話,咱們去問問老楊,看他是怎麼說的。自強笑著說,你在耍笑我,故意耽誤我的時間呢。我是一刻千金,哪有和你磨牙的時間?自強轉身就跑,好像德仁會拉住他似的,跑了一段路,後面哪有人影,自個先失聲笑了……自強在想,自己活了30多歲,怎麼倒越活越年輕了?走起路來也格外地輕鬆。這個德仁哥用的是什麼法子,使人干起活來心情舒暢,不覺得累呢?仔細想來,還是自己對養花技術很感興趣,才能鼓起勁兒。這就是說,德仁哥寧肯得罪玉娥,得罪中華和雪雪,也要介紹他到花房去幫工。唉,真得感謝德仁哥的良苦用心了。自強想著走著,走著想著,抬頭看時已到自家門口,玉娥美麗的笑臉馬上就要呈現在他的面前了,他的腦海里突發奇思妙想,對,我就這樣跟她說話,看她會有怎樣的反應。

玉娥剛才下班,正打開爐子準備做飯,看見自強回來,滿心歡喜,不過她還是遵照德仁哥前些年教給她的法則,不過分輕佻,以免引起自強的衝動,影響他晚上的行為。現在,玉娥只是一般xìng地問道:德仁哥介紹你去見楊師傅,今天上班了吧?

自強高興地:上班了,我昨晚就上班了,把幾十車糞土拉到地里。

那得多長時間啊?

土地就在院子里,糞土就堆在牆邊,不到兩個鐘頭就幹完了。

你很長時間沒幹重活了,要掂量著干。

是,夫人。

嘻嘻,你跟誰學的調皮話?——那你今天幹啥活呢?

翻地。我奮戰一天,翻了三分之一的土地。

逢chūn回來了,親熱地喊著爸爸,於是一家人一起吃了晚飯。逢chūn說:老師布置的作業太多,我得做作業去,不和你們玩了。

玉娥拿過作業清單一看,喊起來:媽呀,數學題20道,生字抄寫10遍,課文抄寫3遍,這讓我做,也得好長時間哩。現在,當個小學生真苦。

逢chūn說:我老師說了,不吃苦中苦,難得強中強。

玉娥摸摸逢chūn圓圓的腦袋:對,我逢chūn長大了是要做一個強人中的強人。媽媽看你這麼辛苦,不過有點同情罷了。

逢chūn慢慢地說著,表達很清楚:我老師說了,同情是個敵人。誰要是接受別人的同情,誰就要打敗仗。

逢chūn不再理睬媽媽,埋頭做作業了。玉娥愣在那裡,半天說不出話來。自強拉著玉娥的手,輕輕地:玉娥,咱們出去走走,別在這兒影響孩子學習了。

他們在院子踱著步子,玉娥嘆了口氣:我就想不通了,同情怎麼成了敵人?

自強說:老師早就想到了,布置這麼多的作業,家長未必支持,往往是同情孩子。所以,老師認為,支持老師才是朋友,同情孩子便是敵人。

玉娥嘆口氣:這也難怪,千軍萬馬搶過獨木橋,要考上大學就得從小學抓起,除了多布置作業,又有什麼好辦法呢?

自強脫口說出:德……得是有人說過,要寓教於樂,首先要培養孩子對學習的興趣,孩子感覺學習是件快樂的事情,自然就會自覺地學習了。

玉娥疑惑地:這是誰說的話?好像是德仁哥說的。

自強不正面回答玉娥的問題,卻說:秀蘭姐昨晚給我高高興興地裝了麵粉,早上還給我送來油鹽醬醋、油辣子和饅頭,她對我真關心。

玉娥不解的:秀蘭姐早晨要去食堂上班,還顧上給你送飯?我想,大概是德仁哥給你送去的吧。

自強又轉移了話題:那個楊師傅真有意思,到了半後晌,他就非要趕我回家不可……

玉娥生氣了,急不可耐地打斷了自強的話:自強,你說老實話,德仁哥是不是得罪了你?是不是把你沒有伺候周到?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勢利小人,德仁哥把你介紹去當花工,你卻一點不念及人家的好處……

自強裝作莫名其妙的:玉娥,你這是怎麼啦,發了這麼大的火兒?我並沒有埋怨德仁哥,我也沒有說德仁哥的壞話嘛。

看著自強惡作劇的樣子,玉娥冷靜下來,是啊,自強並沒有說德仁哥的壞話,不過沒有提說他罷了,我為什麼要發脾氣?分明上了自強這個傻瓜的當了。人們常說愛情是自私的,自強哪能容許自己分心在德仁哥身上。自己的心思已經暴露,怎麼辦?玉娥一陣臉紅耳熱,索xìng以靜制動,默默不語,不再張口了。自強照舊說這說那,喜笑顏開,可看到玉娥沒有任何反應時,他著急了,他知道自己的奇思妙想已經發生作用,觸及了玉娥的心靈。可這又能怎樣呢?玉娥是他心愛的妻子,她的所思所想自己都很清楚,為什麼還要用這樣的法子來測驗她,考驗她?難道說過去的一次「轉讓」人家都沒有發生還不能證明一切嗎?玉娥獃獃的,不說話了,怎麼辦?他拽住玉娥的手哀求著:玉娥,你說話呀!你罵我,打我,都可以,就是別把話悶在心裡。我錯了,我不該用這樣的辦法來試探你,真的,我錯了,我向你承認錯誤還不行嗎?

自強拽著玉娥的手,甩著,搖著,許久,許久,玉娥終於長長地舒口氣來:自強,你沒有錯,是我的錯,我不該牽挂著他……

自強仍然在嘮嘮叨叨地檢查著自己的錯誤:我真是一個簡單的頭腦,男女雙方結為夫妻,難道就可以百分之百地佔有對方的思想感情?難道不可以讓人家在大腦里留下一丁點地方想想自己喜歡的人?過去在農村,一個劇團要是有一個漂亮的小花旦,一些男青年晚上哪怕跑幾十里路,也要去看她的演出,完全被她迷住了。你要強迫這些男青年不去想小花旦,只想自己的媳婦,是絕對辦不到的。有些事情也許你並不完全清楚,1962年,咱隊里來了一個會唱歌的男青年,他的歌聲迷住了一些女孩子,在男女青年會議上,在植棉組裡,只要他教唱歌曲,女孩子美妙的歌聲便傳向四方。對他的歌聲最入迷的就要數鴛鴦、雪雪……

玉娥早就忍耐不住了:還有我呢!嘻嘻,自強你總算講出了通情達理的話來。自強,你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樣能說會道、通情達理了呢?

我跟一個人學的。

誰呀?

我不跟你說。

你不說我也知道。

他就是你喜歡的——

不許瞎說,我喜歡的人就是你嘛!

我是說,他是你藏在心底里輕易不肯暴露出來的那個人……

不等自強把話說完,他已經感覺到大腿上好像被蟲子叮咬似地疼了一下,自強便把玉娥柔軟的小手攥在手心了。不知道在院子呆的時間長短,他們走進屋子的時候,可憐的逢chūn已經做完作業,爬到床裡邊睡著了。看著孩子寫得整整齊齊、一絲不苟的作業,他們感嘆了幾聲,玉娥工工整整地簽上「家長」二字,總算是對孩子刻苦認真學習jīng神的一種肯定吧。

這時候,玉娥默默地收拾著屋裡紊亂的東西,自強已經急得團團轉了,玉娥趴在他的耳旁悄悄地:冷靜,沉著冷靜。

自強不聽玉娥的指揮了,抱起她就輕輕地放在床上,……欣賞是短暫的,啰啰嗦嗦的敘述倒沒完沒了:楊師傅好幽默,明明是末級陝青茶,卻說裡面含有一級、二級、三級、特級的碎末,喝上一口末級陝青茶,就能品嘗出各級陝青茶的味道……

玉娥插話說:楊師傅說的也有道理,不過真正把各級茶葉混在一起,誰也分辨不出哪一級的味道,可是總體來說,味道還是不錯的。正像農村吃哈水(口水)面,只吃面,不喝湯,你的哈水湯,我的哈水湯,全倒在一起,吃起來,各種哈水味道全都有了,所以香。

看你說的髒的。

因為臟,才香。世上的事情,也是這個道理。

今天晚上時間好像很長,很長。

你使用的是注意力轉移法,說著人家的事,干著自家的事,所以能夠持久。

這個法子好像是德仁哥教給咱們的……

去,我是女人,人家好意思對我講這。

是德仁哥先教給我,然後由我教給你的。

咳,你倒說清楚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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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北上門女婿後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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