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傳1

山洞內

火紅色的岩漿順着黑岩石窄小的縫隙順流直下的沿着邊緣流溢出來，滾燙灼熱的焰火喧囂著似乎要將人燃燒殆盡。

男子跪在平地上，整個腦袋朝下低着，臉上露出痛苦難耐的神色，緊緊的咬緊牙關卻絲毫未成開過口，汗水不停歇的往下流，沾滿男人俊朗的面孔。

一旁站在邊上的白鬍子老人摸了摸下巴上的鬍子，手裏撐著一根形狀奇異的木拐杖，滿面憂慮的望着岩石邊上的男人，似乎欲言又止。

「陛下，您真的想清楚了嗎?」

男人聞言，緩緩抬起了漲紅的臉，一雙深邃的眼睛堅定不移的看着他。

艱難的開口：「朕已經想好了，雲長老，你就成全朕吧！」

驕傲如他，在戰場上英勇殺敵的他是何等的威武霸氣英姿颯爽，揮手執筆江山的他是多麼的威嚴不屈毋容置疑，此時口裏說出的話卻帶着幾分奢侈的祈求。

雲長老摸了摸白鬍子，看了男子一眼，隨後長嘆一聲，內心卻是心疼極了。

「唉，陛下這又是何必呢！為了一個女人甘願賭了自己的性命，棄自己於不顧，這是身為一位帝王做的事情嗎？難道您忘了您的江山了嗎？忘了還需要您的子民了嗎？」

於這件事，君逸無話可說，身在皇家，他確實做錯了，但是他也想為自己活一次，遇見她之前他活得太累了。

雲長老深深的感嘆一聲，頓了頓，帶着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瞪了一眼地上沉默不語的君逸。

以往塵封的記憶宛如破繭而出的蝴蝶一般浮現出來。

「真是糊塗了你，當年你的父皇母後去世的早，七歲你就繼位，八歲就能將朝政處理的有理有序，十歲開始我便教你習武，十四歲你就敢單槍匹馬殺入敵方陣營而有恃無恐。」

「十六歲就讓人聞風喪膽，眾人皆知你是一位好君王，一位威武霸氣的好皇帝，卻不知你是一個對女子死心塌地的情種！」

雲長老說到這裏便有些激動，一張蒼老佈滿皺紋的臉上又是失望又是惱怒，忍不住痛斥一聲。

「真是愚蠢至極，你可想好你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頭路了，值得嗎？」

「值得，我願意不惜一切代價！」

這是雲長老第一次這麼兇狠的罵他，可能也是最後一次了。

所有的無奈與惱怒最後都化作了一道嘆息，最後，雲長老閉了閉眼，心情複雜的摸著鬍子，看着地上低頭不語的君逸，也捨不得再罵下去。

君逸是他一手帶大的，他知道他的倔脾氣，一旦決定的事情就再也無法改變，他也捨不得責怪，只是有些不甘心，卻又深深的無奈。

長者為父這個道理，君逸不是不懂，他對雲長老抱有愧疚跟感激，可以說，沒有雲長老就沒有現在的君逸。

但是，沒有她，他就沒有了留下來的意義，他願意放下整座江山，願意放下一切來換取他心愛的女人一生相伴。

「雲長老，你送我走吧，我想早點去找她，我怕她一個人會孤單，以後子坤就拜託你了。」

「自己的兒子，自己帶！」雲長老氣急的轉過頭，看向了洞口外面。

君逸輕笑一聲，語氣中帶着幾分悲涼的意味，抬起沉重的頭，看到別過頭的雲長老，苦澀的笑。

「拜託了。」

其實他知道，他會的。

回頭看到面色慘白的君逸，心裏又心疼又不知如何是好。

「也罷，想留的趕不走，想走的攔不住，陛下既然心意已決，老朽又能如何？」

做了這個重大的決定，雲長老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沒有人知道他內心是多麼的煎熬。

雲長老孤身一人幾十年，從未有過娶妻，君逸一歲的時候他進了皇宮，成了君逸的師傅跟老師，君逸的父皇去世以後只剩下君逸一個人，雲長老陪着他長大陪着他走過每一個艱難的破折。

對君逸就似乎是對自己的親生兒子一般，而現在這個「兒子」卻為了另一個女人甘願冒着生命危險去投胎轉世，繼續去尋找她，還讓他幫忙照顧好他們的兒子！

更讓雲長老無奈的是，兒子也沒能阻止他的腳步。

一聽到雲長老答應，君逸吃驚的抬起頭，那一刻他欣喜若狂的不能自己，但是他眼裏卻努力的讓自己看起來毫無波瀾，他不能讓雲長老看到他這麼高興，那樣他肯定會很傷心的。

但是，雲長老，我是一定要去找她的，從第一次遇見她，我就再也不想離開她，現在她走了，即使他們之間有兒子，但都不是她，都不上她，沒有人可以代替她。

這一次是他沒有好好保護好她，下一世他一定會寸步不離的保護她。

傷害她的人他也一定讓他碎屍萬段！

「雲長老，麻煩你送我走吧！」

對上君逸堅定的目光，雲長老有些痛心，他的這般輕鬆，難不成對這裏的一切都毫不留戀嗎？

「好！」

說罷，雲長老抬起手指快速的掐了個訣，隨後揮起了手裏的木拐杖往空中一拋，空中出現一個紅色圓形的紋路圖章，默了一下，瞬間擊向地上的君逸。

最後那一刻，君逸抬起頭的時候似乎看到了雲長老眼裏的淚水，眼睛有些泛紅，他的眼神是多麼的悲傷，多麼的難過，多麼的無奈與不舍。

雲長老，我真想叫你一聲父親，但是我不能，對不起，再見了。

君逸痛喊一聲，一口血從嘴裏吐了出來，五臟六腑像是被震碎了一般，撕裂般疼痛感襲來，眼一黑，沉沉的倒了下去，再也無法醒來。

雲長老在君逸死後，一個人在岩漿洞呆了三天三夜，回來的時候卻毫無異樣。

君王失蹤，君太子繼位，而雲長老年過半百的人，成了監國大國師。

沒有人知道君王去了哪裏。

———

君逸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鬼魂一般，一路飄了好久好久都沒有看到了盡頭，最後他遇到了一個女人。

她站在一座木橋上，臉色煞白面無表情的讓他喝一碗苦澀的水。

君逸知道，那肯定就是孟婆湯了吧，將墨綠色的陶瓷碗放在嘴邊，他猶豫了，薄唇輕抿，眉宇間是從未見過的憂傷。

這一碗下去，我怕是就再也記不起你了，我們之間的情緣都將忘的一乾二淨，可是我有什麼辦法呢，為了去找你，我似乎也只有這個辦法了。

君逸苦笑一聲，看了一眼臉色蒼白正在監視着他的孟婆，仰頭一喝。

果然，孟婆湯是苦澀的，就像一想到再也見不到你，我的生活就再也笑不起來一般。

往日時光里一點一滴的正慢慢的消失殆盡，那俏麗精緻又熟悉疼愛的臉一點一點的模糊起來，一片片的記憶碎片就像玻璃一樣，片片震碎，彷彿再也合不起來。

「子坤，我去找你母親了，希望你不要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