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夜闖鰥夫門

「你的花才是你的女兒吧？」

夜裏，有人登牆窺視。

「喂喂喂，你不要誹謗我，」季子叔立馬反駁，雖然還不知道是誰，但總得狡辯，要是讓他女兒聽到這話，還不得反了天？

他趕緊從花叢中跑出來，趴窗戶上看看女兒的情況，發現在熟睡中之後鬆了口氣，這才轉身回來，去看登牆窺視的人。

這一看，讓季子叔一愣，臨江村已經沒有了它的村民，寡婦三年的登牆窺視自是在昨日的離開中戛然而止。

他神情恍惚，今天的這一個，會是誰呢？

是洛紅衣，她已經換了個姿勢，翻牆而入。

她在院子裏轉悠，絲毫不見外，就像回家一樣。

「洛小姑娘，你怎麼夜闖鰥夫門啊？」

看到來人是洛紅衣，作為叔叔輩的季子叔本想正經起來，但一想到方才開口的第一句已經毀了形象，索性就不裝了。

「季先生，你真幽默。」洛紅衣說，「我前面一直以為你是個嚴肅的大叔。」

「是什麼讓你產生這種錯覺的？」季子叔笑問。

「可能是你太會演了？」

「或許是吧。」季子叔敷衍，轉而問，「小姑娘，你夜半來此就是為了跟叔叔說笑么？」

白天臨走前季子叔說的話，讓洛紅衣愧疚，她動了惻隱之心。

她認為，如果不是她誤測季淺兮的天賦，這父女倆也不會淪為天族的棋子。

現在天族人去樓空，和受害者有關係的人無處報仇雪恨，可能會來殺他們泄憤。

當然了，有的勢力損失慘重，從而打破某種曾經維持的平衡，會自顧不暇，被其他勢力趁火打劫。

所以來殺季氏父女泄憤的可能是少數，但絕不是沒有可能。可若是這對父女因為這少數可能而死，洛紅衣也會因此內疚一輩子。

洛紅衣愀然，正色道；「我是來道歉的，對不起，我想彌補我的過錯。」

季子叔也不再嬉皮笑臉，他端的是道貌岸然。

這孩子，心太軟，所以上鈎了。

「不必自責，」季子叔說，「那則傳言遲早會傳出去，我和我的女兒成為棋子是必然的，至於是誰來傳出這個傳言，是偶然。沒有洛紅衣，也會有洛白衣、洛紫衣。」

洛紅衣頓時對季子叔刮目相看，她一開始還以為這大叔是個蠢貨，居然拒絕仙緣。

如此見地，如此胸懷，真的是普通人么？如果不是，又怎麼會淪為天族的棋子？

「你女兒睡了么？」

洛紅衣想到了什麼，但還不敢確定，她想再試試季淺兮的天賦。

「她睡了。」季子叔嚴肅起來，他說，「在一些事情上，有人已經為人師表。」

師父？

季子叔說得很隱晦，但還是讓洛紅衣恍然大悟。

她立刻想到白天時，自己的師父流雲仙竟輕信了季子叔的一面之詞，轉身就走，原來一切盡在不言中。

她好懊悔，為什麼要自作主張？今晚的舉動是在畫蛇添足。

「當我沒來過，告辭。」洛紅衣當即辭行，此地不宜久留。

「洛姑娘，留步，」季子叔挽留，他上前低語，「我女兒的天賦是假的，但江底龍墓是真的，另一場風暴正在醞釀。」

「現在南北兩國的修士都盯着臨江村的風吹草動，我能當你沒來過，別人呢？」季子叔繼續說，「咱們何不繼續？」

如季子叔所說，在這個關頭，她的行蹤很難不讓人與流雲宗聯想到一起。

洛紅衣停步，低頭，沉思。

她來，她的師父並沒有阻止。

這是為什麼？

季子叔沉默，等待。

「多謝季先生寬宏大量，錯了就是錯了，即便做的是必然中的那個偶然。」洛紅衣說。

她很上道，假裝什麼都沒想到，繼續表達歉意，將自身立場與流雲宗剝離。

深怕別人聽不見，她還提高聲調。

她以個人名義承諾道：「首先，我願守護你們父女三年，以表歉意。其次，如果季淺兮想修行，我可以引薦她去修道學院……」

「多謝好意，」季子叔表示感謝，但也不得寸進尺，他阻止洛紅衣繼續說下去，他說，「小女與我的生死，始終與流雲宗無關，三年後，更與洛姑娘無關。」

「很好，我睡哪屋啊？叔叔你不給安排一下？」洛紅衣問，有些幽怨。

她越想越氣，越想越虧，師父流雲仙居然不提示她一下，哪怕是一點暗示。

因為自己的愧疚，搭進來三年青春。

她上下打量季子叔，覺得這叔叔不是啥好貨，腹黑著呢。

洛紅衣突然委屈，覺得實在是委屈，但發作不得。

她的師父願意吃啞巴虧，賣季子叔和天族一個面子，默認是流雲宗掉入了天族的陷阱。

暗處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着臨江村，盯着季子叔家。

如果她自己此時的舉動出現異常，就有可能使此前的作秀付之東流。

洛紅衣咽下委屈，但也不完全咽下。她不喊季子叔先生，而是叔叔，暗含嘲諷。

季子叔當然聽懂了洛紅衣話里的話，他說：「我這廟小，不過臨江村現在有的是空房，洛姑娘你隨便挑，想睡哪，就睡哪！」

洛紅衣頓時眼睛都紅了，還要被趕出去？

有這樣欺負人的么？

還是一個叔叔輩的欺負她一個十八九歲小姑娘，不講武德。

「額，」這個瞬間季子叔想到了自己女兒眼眶發紅的樣子，頓時心軟，他說，「叔叔給你開玩笑呢……你看，反正鰥夫門都闖了，在我這睡也沒什麼，沒什麼在乎的。」

季子叔走到自己的房間前，他推開門，對洛紅衣做了個請的動作。

「家貧，除了床之外，徒有四立壁，請隨意。」季子叔說。

洛紅衣橫了季子叔一眼，她已經注意到房間里設備齊全，這個大叔不正經，但她沒計較季子叔話里的細節。

她站在房門前，也不進去，就盯着季子叔。她決定了，以防吃暗虧，非必要，不和季子叔搭腔。

「不會是介意了吧？」季子叔疑惑，他豪氣干雲地說，「那好吧，我家還有雞舍、鴨舍，還有個剛搭好的狗窩，你隨便挑。」

洛紅衣還是不說話。

「你該不會是在擔心我這個中年人吧？」季子叔驚疑不定。

他跑到水井邊，藉著月色照了照，隱約看到自己不修邊幅的樣子，有些憔悴，也有些滄桑。他欲整理儀容，卻又不知從何下手，索性由它去了。

「應該是吧？」不管是不是，季子叔讓自己先相信，他繼續對洛紅衣說，「你放心睡吧，我去陪我女兒。」

「我去陪你女兒。」洛紅衣攔住季子叔。

季子叔想了想，對於才三歲的季淺兮來說，早上醒來，發現床邊，甚至可能是床上多出一個陌生女人，會不會太過恐怖了？

這當然恐怖，而且可能會留下童年陰影。

夜闖鰥夫門，行。

夜闖兒童門，不行。

季子叔果斷拒絕。

【作者題外話】：我是張為塵，初來乍到，希望大家喜歡我的故事，希望得到大家的支持和鼓勵。求收藏，求評論互動，你們的支持是我前進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