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二章 終局

輕柔的白雪飄然灑落。以至深冬，街邊不復往日喧囂。厚重的積雪足可沒過人的腳踝，低寒的氣溫令寥寥無幾的行人們的耳朵凍得通紅。但艾洛的宅邸卻熱鬧非常。

艾洛步入庭院。此時，兩側各有三名園丁正在打理花卉。

見主人歸來，他們自覺的分別在兩側排成隊，紛紛脫帽點頭，表示恭敬。艾洛微笑着說今天是個大喜的日子。他從上衣內的口袋摸索著掏出了六枚銀元，分給了他們。

與天寒地凍的外面不同。廚房裏異常火熱。廚師們個個汗流浹背，費力的掂量著菜。

艾洛家裏，擠進了不少人。有一大半他認識，有一小半則是憑着關係過來結交他的。他們聚在客廳，有說有笑。艾洛剛打開客廳門，他們便湧上前去交流了。

互相恭維著，焱都很不適應的倚在靠在牆角邊的椅子上中。他像一瓶紅酒送到餐桌上后，就一直坐在那裏。他也並不十分討厭這幅景象。他也為艾洛能過上他喜歡的幸福生活感到高興。

望着眼前富裕璀璨的光影，焱不禁回憶起了窮苦時的過往。十幾年前，他們被魯德內丟進了費斯普公會中鍛煉。那時，他們還未成為冒險者。他們時常挨餓，時常懇求冒險者將他們吃剩下的食物給予自己。他們努力去打雜工，格外落魄時也會去翻找富人家宅邸外的垃圾桶，找裏面的廚餘垃圾吃。

「嗯？怪不得我第一次來這裏時就也感到眼熟。我們確實扒過這裏啊……那時可比今日更寒冷，不過也許也可能是因為我們都長大，體質增強的緣故。當時，還真是飽餐了一頓呢。」焱這般想着，抬頭正好看見婀朵博走進了客廳。

她禮貌的用微笑回應着。

今日，是艾洛與婀朵博的成婚日。不少富有的人前來祝賀。

周圍四個角落各放置著明亮的燭火，而客廳的正中央上方則掛着一顆蓮花樣的水晶燈。戶外天色陰沉，但裏面卻恍如白晝。

曾幾何時，你讓人站在同一個垃圾桶前。因為持續接濟艾洛，慷慨過度。導致時候焱的日子過的比艾洛更為窘迫。他那時餓極了，像是一頭髮現無數綿羊的餓狼一般，扒拉着「垃圾桶內的寶藏」。

而艾洛呢？他雖然也很餓，但卻出神的望着從宅邸窗戶透發出的璀璨光芒！他感覺，那就像是用金沙製成的美妙薄霧！！無比誘人。不經意間，他甚至流出口水。

「喂，快過來扒呀。如果我沒有及時止住食慾，這些好東西就都要被我吃了。哇，這還有一大塊只啃了一口的牛腿肉。今天真是來對地方了……哈哈。快過來吃啊。」焱招呼著。但過了好幾秒，那時候的艾洛才依依不捨的回過神來。

回到此時。艾洛花重金請到的十名樂師也步入了客廳。他們演奏起了靡靡之音，那份婉轉的聲調是的在場每個人都陶醉其中，痴迷無力。這份音樂，彷彿無數雙細嫩的雙手，撫摸侵蝕著眾人。但人們卻沉浸在自淫出的神聖感中。

除此之外，艾洛還請來了一位籍籍無名的街頭畫師。他用細膩，規整的筆觸勾勒出了他的感受。不少富人圍在他身邊，對那幅畫指指點點，讚美之聲不絕於他的耳朵。

前半個月。艾洛作為被市長邀請到的「優秀工作者」之一，參與了市長費盡心力舉行的大型演講！這座城市被正式更名為伯格特市……這在古安里姆語有着希望的意思。

市長發自肺腑的說，要將這座城市打造成不亞於首都的繁華城市……他聲稱要消除貧窮，以及所有寄生在這座城市的犯罪者。

然而現在，窮人依舊存在。犯罪的人也是只多不少。只有乞丐們少去了許多，他們本就居無定所。在市長的演講過後，他們或暴力或溫和的手段趕到了其他的城市。

當然，也有人不願走。被艾洛請過來的街頭畫師就是其中之一。原本在街頭賣藝的人和乞丐之間沒有太過於明確的界限。但當乞丐們逐漸發覺，他們只要名義上有一門工作，那就好像不會再遭到驅趕。原本只是單純要飯的人也開始裝作賣藝的模樣，浪費起了只能起到偽裝作用，根本賺不到錢的力氣。

「哎呀！這幅畫正是曠世傑作呀，換到市面上少說要賣到六個金幣……」一位身着純白皮襖，手戴着五六隻純金指環的富翁如此恭維道。

而這句話，好像引起另外一人的不滿。這個人衣着比他更加奢華，他微笑着回道：「老兄，說少了。不過說到底，如此無價之寶，用幾個臭錢來衡量就太庸俗了。」

……

哄堂大笑着。這邊充滿了愉悅的氣氛。艾洛撇去一眼，雞賊的心想着：「平常這乞丐畫一幅畫的頂多只收一，兩枚銅幣。我給了他四枚銅幣請他過來，給他好生打扮了一下，他畫的價值在旁人眼中價值竟然暴增了四萬倍左右啊！唉，家底還是太薄，不然也用不着這樣。」

幾個小時后，琳賽以及和艾洛熟路的幾名同事也參與了進來。一番寒暄過後，他們和其他人陸續落座。艾洛與婀朵博面對面站着，彼此含情脈脈的相望着。

回顧往昔的貧苦。幸福感便更是猶如沁人心脾的瓊漿玉露般浸入心田。他們這食材不帶任何偽裝的，露出了真情的笑容。而周圍人的祝賀，則對他們來說只是雜音。

兩人相吻，在一位老教士的指導下完成了常規的程序。艾洛本不想請按照通常禮法，請教士前來。但婀朵博卻願意為維護幸福，而規勸艾洛舉行一場正常婚禮。

老教士蹲坐在後面的椅子上，帶着深情祝福的眼神望着兩人。年老多病的他即使是在暖堂堂的屋裏，也仍覺得寒冷。可他攥著信封的手去炙熱無比。那裏放置著，艾洛給他的一枚金幣和兩枚銀幣。

他從中就能夠感受到兩人那璀璨聖潔的信仰。見那副聖潔，喜結連理的模樣。他也不由得湧出熱淚……害怕失態，又悄然轉過頭，用攜帶在身上的紙巾擦了擦。

「放心，再過個幾十分鐘，我就以天色漸晚，為保安全為由，勸他儘快回去。對不起，先忍耐一會兒吧。」艾洛在接吻后，趁著後退的空檔輕聲勸婀朵博繼續忍耐。

……

這個教士剛請過來時，婀朵博還不以為然。直到看到他后，脖頸烙印着的紅色胎記時，她曾猛然意識到，這個人竟是自己認識的人。

曾幾何時，她的父親為了遏制住家族的頹勢，把她還未成年的的肉體出賣給了許多人。而這個老教士正是其中之一……

艾洛，婀朵博將來互不隱瞞。心有靈犀兩人也隱瞞不了什麼。幾個小時前，婀朵博思來想去后還是把這件事告知了艾洛。

得知前因後果后，艾洛愧疚難當。他當時便打算找個理由，辭退這名老教士。但婀朵博在一番猶豫后，卻表示自己願意忍耐。

這老教士畢竟是婀朵博故鄉的前任主教，權勢根深蒂固，得罪不得……艾洛幾番辯論后，也還是接受了婀朵博的勸解。

此時，市長也前來祝賀了。包括艾洛，婀朵博也在內的眾人頓時蜂擁圍在了他的身邊。主人公彷彿一下子易位了。

當然，一個更有前世的人前來祝賀到底是件好事。焱悄然退出了客廳，因為這位市長有着嚴重的歧視心理。焱知道他瞧不起自己，他不想給自己的兄弟添麻煩。

師長與眾人和其交流一番后，也說要讓婚禮繼續，把主人公的位置還給了艾洛，婀朵博。

音樂被傾聽着，佳肴被品嘗著……連那份值一，兩枚銅幣的畫也被市長端詳了許久。這位市長的大女兒成為了杜昂外甥的妻子。憑着這層關係，他前途不可限量。

……

廚房內一片昏暗。廚師們像群野狗，散亂癱軟的躺在地板上。有些人肚子餓的發出了聲，便從櫥櫃中掏出一些像磚頭般硬的麵包。

勞累的啃不動，就強行用那兩顆門牙來回摩擦，或者就像冰棒般的含着。不過痛苦是痛苦，但一聯想到艾洛承諾給他們發的獎金，那每人各三枚銀幣……飢腸轆轆的腹部竟也有了吃撐了的感覺。

吃也吃了，聽也聽了，大人物也都見識過了，天色也晚了。眾人陸續散去。餐桌上一片狼藉，被艾洛請來的人大多只是當地的一些富戶，不是什麼太有權勢的人。

市長，還有那名老教士在這些人中，就像是天神降入凡塵賜福。這是但是在場唯二兩個地位明顯高遠艾洛的大人物。某種意義上，也是他地位能達到的極限。

家佣收拾，打掃著。婀朵博初次步入艾洛的卧室。兩人同床而眠，任由含情脈脈的溫潤浸入彼此的軀殼中……交歡享欲。

艾洛，婀朵博兩人沒吃多少食物。但焱先前送來的一瓶名貴紅酒，他們卻喝了個精光。焱隨手晃了晃，卻發現一滴也沒剩下。

皎潔的月光透過巨大的玻璃，浸入客廳內。焱附近拿起掃帚幫早已忙活了一天的傭人打掃。傭人被雇來不久，雖不清楚焱與主人之間的友情。但你知道他絕對不會與自己差不多身份的人。

所以，害怕艾洛事後發怒的傭人便趕忙阻止。但焱卻只是微笑着回應他們，說艾洛已經習慣自己這樣胡作非為了，不必理會他的意見。傭人們聞言，也不再敢阻攔。只得同他一同打掃。

一名老傭人越看焱，越覺得眼熟。他回想起曾幾何時的冬日。他因為沒有照顧好這宅邸的花卉，而被這宅邸的主人吩咐傭人暴打了一頓，後來被扔了出去。

他被打的鼻青眼腫，正好看到兩個小孩正在翻找主人家的垃圾桶。一個在他被扔出來后撇去了一眼，然後就繼續翻找食物。而一個有着醒目紅頭髮的男孩則對他施以的援手。但他卻一把甩開他的手。

不僅如此，他還強撐著掄起拳頭，就要去打那個紅色男孩。但由於被打的遍體鱗傷，體力所剩無幾，而那男孩動作又很是靈敏……導致他的拳頭落空，而他本人則由於重心不穩，慘痛的跌了一跤。

這下，他的鼻樑也被撞破了。他憤恨交加，被一個乞丐小孩同情，想要報復卻又落了個狗啃泥……他憤怒的嚎叫着，但早已被打的有氣無力，聲音算不上大……連一旁被甩落在他旁邊雪地上的垃圾傳出的聲響，都比他那蚊子聲大的多。

「那是，同一個人嗎？他日後發達了？」老傭人想着，望着身上散發出的氣質與尋常窮人毫無差別的焱，隨後便打消了自己這個瘋狂念頭。可之後，他卻抓起了一塊完好的牛腿肉，遞給了那老傭人。

原來，焱看他蹲在地上太久，便以為他是過於勞累了。於是便主動拿起食物犒勞他。還說：「當年發生的不愉快就算了，今後就在這裏好好生活吧。」然後，就回去了。

老傭人回頭望去，一時半會兒也沒有反應過來。過了半個小時后，他才流出了不甘的淚水。

「那樣的乞丐都能成功，為什麼老天為什麼？」他內心憤怒的嚎叫着，但卻不敢傳出聲來打擾主人。他雖然認出了焱，但穿着打扮還有氣質都遠非往日的艾洛他卻從未與那個印象淺薄的男孩掛上鈎。

……

……

那夜后，真正幸福的日子來臨了。艾洛，婀朵博生活一帆風順，變得無聊起來。焱仍是他的好兄弟。三人偶爾，還會聚在一起執行任務，同往日舊友交談。

接濟過艾洛的人，基本上都從他手中得到了一筆不菲的錢。但大多也幾乎斷了聯繫……艾洛只是繼續攀爬著，繼續獲取渴望着的幸福。

婀朵博的物質生活貌似只是回到了最初的原點。但顛覆性的不同，即是她覺得自己爭取到了決定自己個人命運的權利。她愛着艾洛，也有了獨立的身份與積蓄。

但一切的前提也都限於世界運行的本源邏輯下。他們或刻意或自然的踏進了各自的期望。而途中經歷的一切苦難與絕望也仍在繼續。

而飽含着生活的希望，也無止境的循環前進，追尋美好的願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