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勇者末路

加尼諾帶隊收攏了一群逃兵。此時，逃兵們的腦袋直觸地面，無一不盡全力俯身跪著。逃兵的隊長就跪在最前面，屁股撅的最高。

周邊兩側都是住宅，裡面靜悄悄的。逃兵們的隊長是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他和他的手下雖然已餓了五六天左右，可仍然還算得上是膘肥體壯，精神抖擻。

每至此刻，加尼諾都往往有種恨不得將面前人一腳踹死的衝動。可他實際做出的舉動也如往常，只見他俯下身，很禮貌的握住那逃兵隊長的胳膊，將他扶了上來。

那逃兵隊長也是。他嘴上說著感激不盡之類的話，心裡卻在暗暗叫罵……而為了不讓心理厭惡的情緒表露出來，他又不得不規勸自己，聯想之後不必再餓肚子的情景。

……

此時此刻，被加尼諾派出的一支小隊也遇到了五六名結伴而行的逃兵。而那些逃兵大多也是沒做抵抗，紛紛跪下了。只有一人除外。

那人背對著這支小隊。他個子矮小，身披著土黃色的斗篷，現在唯一能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從兩側袖口中裸露出來的紫色長指甲。

「你是怎麼說？不肯降嗎？」小隊長主動走來，跪在他面前的逃兵們紛紛往外側散去。

他說，自己只是普通的居民，只不過是為了自保才和那些士兵混在一塊兒的。

此等拙劣的謊話，小隊長自然不可能信。只見他拔出利劍，將建刃抵在了他的脖子上，最後一次質問他是否願意接受投降。

「不」這個字剛吐出來，那小隊長便被一條突然突出的銀白色尾巴刺穿了胸口。他口吐鮮血，雙目渙散，躺倒在了地上。

隊員們反應過來，紛紛拔起劍奔上前來。那人回眸一視，裸露出來的殺氣頓時止住了他們的腳步。

緊接著，就是一場無差別的虐殺。不僅僅包括那些王國軍士兵，就連那些領主軍的逃兵們他也沒有放過的打算。血染紅了那條道路。

當加尼諾帶隊趕到時，那人正翹著腳跟，咧嘴微笑著坐在小隊長的屍骸上面。他嘲諷道：「現在趕過來，似乎是太遲了。」

在加尼諾他們眼中，眼前赫然是一個半人半獸的怪物。雖然其外形已足夠怪異奇特。但怪物能說人話，卻更令他們恐怖。

他的腦門像是一顆碩大的紫寶石，臉型同人類相近，眼頰兩側各帶著數道弧形的黑色花紋，漆黑如墨的眼眶中央坐落著金色的環形瞳孔。他的手掌看似同人類差距不大，只是尖細的指甲長了幾寸，他的腳趾有六根，像是樹榦似的遍布四周，間隔規律相等。

加尼諾瞪大著雙眼，緩緩目睹著視野中的一切。不知是否是因為察覺到了這份緊張的關注，那人還刻意，並不十分用力的輕易捏斷了小隊長的頭顱，連帶著將他那與血肉藕斷絲連的脊椎抽拽了出來。

駭人的情景令不少人退卻。加尼諾經過之前一戰，實力長進不少。他也想艾洛那般預判，揮劍朝前方的虛空中展去。這次，他也斬中了。可他的劍卻隨著一聲清脆的碰撞聲碎裂，他被那人由下至上的反手一拳砸碎了胸骨，而後又被他甩動的尾巴扇倒在地。

那人又一把拽住了加尼諾的頭髮，藉由他嘲諷了王國軍連隊長的水平……加尼諾頭側血流不止，他似是不堪受辱，憤怒的嘶吼道：「何不趕快動手，怪物。是想緩慢享受折磨人類的快感嗎？」

「說這句話就太傷人了，加尼諾。」加尼諾口中的怪物說著，外貌隨之改變，之後便顯露出了一個賊眉鼠眼的人的模樣來。

見眼前的怪物又變回了人樣，原本退卻的一個士兵，便鼓起勇氣上前，揮劍朝他的頭顱砍去。不過半秒，他的喉嚨便被他變會怪物手伸長捏住了。那紫色的指甲蓋如同刀片般鋒利，瞬間刺破博士兵脖梗的肌肉，將其中的一個完好的喉結，連帶著附著在上面的碎肉扯了回來。他的臂膀就像是彈簧。

「當日剩下的替補品，居然也能混到今日的德行……我那是該殺了你才是，欺軟怕硬的畜牲。」加尼諾說著，連吐了好幾口血。

加尼諾曾經和他是同一間密室里的實驗品。他的名字叫帕西。

聞言，他志得意滿的笑了幾聲，愉快的說道：「弱者只有依附於強者，才能成為強者。你我的差別，你只不過是依附了王國的軍隊而已。」這時，加尼諾的拳頭落在了帕西的臉頰上，在那輕飄飄的觸感，連給他撓痒痒都做不到。

「你這是在幹什麼？」帕西面色下沉，詢問道。

「打你呀，慫貨。哦，還是說你覺得我該像曾經的你一樣？被你打了后，還得幫著解決身後的人，努力的討好你，擁護你嗎？」加尼諾嘲諷著，甚至還在痛苦中露出笑容。

多年前，在那間只允許活五人的密室中。帕西全身蜷縮著由著一個高個子男人毆打。在來到這之前，他只是個小偷。而那個高個子男人，則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土匪。

那土匪打的盡興，全然未察覺身後有一個人正悄然靠近。帕西看到了，並在第一時刻如同觸電般意識到那人想要從背後偷襲。

但他非但沒有同那人聯合反擊，反而是說出了「小心」二字。要從背後偷襲那人，被反應過來的土匪掄起拳頭，砸碎了鼻樑。

之後他就不再打他了。似乎是因為帕西有恩於他，但大概率是土匪意識到帕西這種沒有威脅的人，不值得消耗注意。帕西雖然感到腦袋像是被打的裂開似的，但還是連連跪下來磕頭。在這一刻，他不由得欽佩起了自己的驚世智慧。

再然後，帕西就開始狐假虎威起來。他小心，保持一定距離的跟在那土匪的身後，土匪並未阻止。其他人不敢靠近土匪，他也就變得安全起來，甚至有人把它當成了那土匪的小弟……就這樣，他活到最後，成為了存活下來的五人之一。

加尼諾則是第六個人，那是他才十歲。在他偶然見看到帕西那卑賤的舉動后，他出現了短暫的愣神，在這一瞬間他的後腦便被人打中，進而昏厥了過去。

之後他被人扔到了停屍間。在那裡，他奇迹般的醒了過來。加尼諾哭泣著將和他相同遭遇的人的屍體層層疊放，正好落成了一個可供他墊腳攀上排氣口的階梯。隨後，他掰斷了早已生鏽的欄杆，伸著那指甲破裂的手，擠壓著自己的身軀，從中強行穿過，落在了外面。

那是正值半夜。他剛摔下去，就又因體力不支而昏厥了過去。而直至凌晨，他才幸運的醒來。這是所謂最鬆懈的時刻，他逃出去了。

加尼諾流浪街頭，連續撿了幾個月的垃圾吃。他才感覺自己勉強恢復了一些體力。再之後，他偶然撿到了匕首，便想要去找將自己賣給教會的父親復仇。但趕到家后，他才從鄰居口中得知，自己的父親已經因為虧欠的賭債，而被賭場找來吹債的打手圍毆揍死了。

再然後過了半個月。他便在街頭的角落瞥見了每半年就要尋城演講，宣揚仁愛的主教……那個將他關進密室中的教徒，就作為虔誠的精英優雅的站在主教的身後，雖他接受滿城人的歡呼崇敬！

他恨的咬牙切齒，幾乎就快要抓破牆角了。但然後，他也只能忍氣吞聲的將嗔怒吞下……離開那裡。

過了四年後，加尼諾參加了軍隊……儘管那時候，國王杜昂沒有與領主，教會徹底開戰的跡象。但他也已經能預判到了。而現在，真是他旅途的終點。帕西故作鎮靜，微笑著伸出爪子，一把刺進他的肉體，握住了他的心臟，並將那從他背後中徹底丟出。但加尼諾卻很滿意，他至今所做的貢獻，已經能讓他自豪的離去了。

而唯一令他感到小小遺憾的，也只不過是沒能在戰後赴約，同艾洛聚餐的小事而已。

但帕西卻一腳踩在他的頭頂，然後露出高傲的強者模樣來，俯視著他，以飽經滄桑的口角說道：「直到最後還覺得自己無悔，真是個喜歡自欺欺人的懦夫。」然後，他又不由得自豪的放聲大笑了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