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混沌珠

1—1 混沌珠

旭日初升,霞光萬道,像是佛光普照射出萬丈光芒。六月剛過,氣溫陡然升高,空氣中殘留着昨夜排放的香料味,久久不散!

不遠處,晨練的老人在公園悠然漫步,或打拳或練劍,集中在靠湖邊的那一塊空地。旁邊陸陸續續來了好些穿着清涼整齊統一的大媽,她們拿着扇子正在互相糾正比對動作,領頭的拍着手示意趕快做好準備,精彩的廣場舞馬上就要開始。

早早佔好位置的大爺們坐在石椅上捧著茶杯,夾着煙頭的手指不時還呵呵笑着對那邊評頭論足。

晚班回來的騎着電動車陸續往家趕去,清涼的枕頭淡淡的發香有着他們深深的眷戀。馬路上清掃大街的環衛工人把掃把綁在自行車上,推著慢慢前行。

被香氣熏染的李文冬心裏也如這炎炎夏日一般燥熱無比,射出的萬道霞光就像一隻巨大的觸手將他牢牢抓住,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彩虹小區,此時他坐在天台上足足一個小時,煙頭丟了一地,身上便如從水裏撈出來一樣,渾身濕透。

放眼處,將剛才看到的那些畫面盡收眼底,一切都是那麼美好。他又探身朝下看去,那隻巨大的觸手彷彿緊貼他的後背緊緊下壓,讓他生出一股想縱身一躍回歸自然的強大慾念。

樓下一個小女孩扎著兩條可愛的小辮子,背着印了「海唄英語」字樣的書包,坐在她媽媽的電動車後面直打哈欠,她揉着惺忪的睡眼撅起高高的小嘴想要抱怨又不敢出聲。

李文冬一陣頭暈目眩,他不想給這和諧的畫面帶去影響,也不忍心將他的鄰居,那個可愛的小女孩嚇到。他為自己剛剛那個愚蠢的想法感到可悲,怎麼會變成這樣了?

他微微退了幾步,揚起右掌,左手撫在小腹處,趕在高分貝音響想起之前,提氣唱道:「五花馬,青鋒劍……」

天台的另一端圍坐着四個十幾歲的少年,他們就著螺螄粉,花生米和挪菜,喝着啤酒。

「怎麼樣,沒騙你們吧,免費聽歌。」

「我覺得應該加個菜。」

「這嗓音夠酸,比挪菜還酸!」

「怕是個瘋子。」

「哎!成年人的世界我們不懂。」

「成年人的崩潰往往就在一瞬間。」

「成年人…總是扶著牆撒尿。」

「哈哈哈……」笑聲想起。

「我覺得應該給你普及一下,是中老年人扶著牆撒尿,傻缺。」

那邊歌聲繼續。

「巡南走北,悠悠萬事,難逃天地人寰……」

「哎呀,你怎麼回事,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少年驚訝地問著同伴。

「沒事,這個螺螄粉又臭又辣,你們吃吧!」

歌曲未完,唱歌那人突然大聲罵道:「賊老天,為何如此對我?啊?哈哈哈!」他單手指天,遠遠望去,彷彿和天上那隻巨大的觸手遙遙相對,迸發出團團火焰!

「他活着累,我覺得我也一樣,高中沒考上,天天挨罵。」這個小孩一口喝下大半瓶啤酒,接着道:「我爸說他恨不得拿皮帶抽死我,這個瘋子給了我靈感,倒不如跳下去一了百了!」

幾個懵懂少年沒有接這話,他們只是就考試成績發了一大堆牢騷而已,學着罵天可以,跳樓的話怕是沒那勇氣。

「他不是累,他是高興得發癲。」最先說話的那個長發少年憋著一肚子悶氣,他將手中的酒瓶使勁朝那邊扔了過去。

「醒也罷,夢也罷……」「啪啦啦」一陣玻璃瓶碎裂的聲音在腳下想起,四分五裂清脆悅耳。李文冬往那邊看了一眼沒有理會,擺正身姿依舊接着唱。

「小夥伴們別眨眼,精彩的時刻就要來臨,走起。」說着順手又是一個酒瓶高高拋起。

李文冬皺起眉頭,酒瓶還在半空之時,他便單腳連續兩個側身空翻,最後由另外一隻腳借力踢出。

「嘭啪啦啦」兩個小孩被碎玻璃渣子扎到背上,疼的嗷嗷直叫,其中一個站起身梗著脖子,還想藉著酒勁爭論,不想李文冬幾個跨步已到身前,抬腳就朝地上的那盆螺絲粉踢去。

他們哪敢耽擱,早早躲過,一個個爭着爬下樓梯,連狠話都不敢放。跳到樓底,幾個小孩扶牆喘著粗氣。

「我覺得,我們應該,呼呼,報警!」幾個小孩早嚇得醉意全無,「對!他跳下來,呼呼,估計我們也得坐牢。」

「沒事,別嚇死掉,就是,就是心裏難受,都好幾天了。」長頭髮小孩坐樓梯上喘了一會,看似最鎮定,卻屬他最狼狽,下樓的時候還不小心摔了一跤,白色短袖上全是贓髒的灰塵。

他接着道:「你們快走吧,回家拿消毒水擦擦,再拿創可貼粘下,沒多大事,我得回去,我爸找不到我又要發神經。」

等小夥伴走後,狼狽小孩看看四周沒人,他拐進樓梯間拿出一個小卡子,蹲下來對着一輛電動車後輪一陣搗鼓:「娘個憋,叫你洋呀,還唱歌?唱你媽逼!考的好了不起啊!」「噗呼呼」後輪直接癟了下去。

弄完后小孩把卡子和氣門扔進口袋,想了下他又轉回,把卡子放進旁邊的一輛自行車籃兜,氣門朝着外面隨便一扔,哼著《江山無限》轉身上樓。

星月輪轉,呵呵!

……

唱歌是一種很好的減壓方式,在高處唱歌越發如是!

喝斥了這些少年,李文冬用力將煙頭死死踩滅,操!他退縮了,確切地說他從自己頑固的思想怪圈中走出來了。

這不是勇氣的問題,他覺得這樣做沒有任何意義,只會給家人帶去麻煩,而且,還會讓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七層的高度,大約二十米左右,從這麼高跳下去,說肉餅太誇張,慘不忍睹是肯定的!有一個成語形容的非常貼切:家破人亡!太可怕了!

關鍵的時候他想到了老婆和孩子,還有老母親!中年男人顧及得太多,一個人的倒下意味着一個家庭的倒下,所以,不能太自私。

轉身下樓,在家裏洗完澡,換了身乾淨衣服,他輕輕推開兒子的房間,看見兒子李軒正趴在床上睡覺,瘦弱的身子比女孩子還要苗條。

昨晚和老婆吵了一夜,兒子恐怕也沒睡好,想起他用冷冰冰的語氣對自己說的話,李文冬心裏一酸,兒子雖然叛逆,卻也懂事。

中考完他並沒有像其他孩子那樣要求看遍祖國大好河山,也沒有像天台那群屁孩一樣,三五成群聚會喝酒,他只是在父母的爭吵中默默承受。

李文冬輕輕地把電腦關掉,看到兒子額頭上細密的汗珠,立體的五官稜角分明,像極了年輕時的自己。他隨即把空調打開,眼神中滿是溫情,悄悄退了出來。

回到主卧室,他找到床頭柜上的一張a4紙撕成碎片,在衛生間將它燒成灰燼,「嘩嘩」沖了個乾乾淨淨。他為自己產生那種想法感到羞恥,四十歲的人了,還不如那群小孩活的敞亮。

他又拿出手機將朋友圈剛剛發的「回首往事,歷歷在目!風風雨雨四十載,碌碌無為!」點擊刪除,換成「成績不錯,加油!」並配上一張新一中學校門口全家的合影。

一切,彷彿煥發新生!

這時,手機彈出備忘錄「帶上混沌珠,回老家。」混沌珠?不就是他祖上傳下來的那顆玻璃珠子嗎?話說這是他寫的?什麼時候寫的?回老家關珠子何事?

他老婆葉小麗不只一次和他打趣說,人家祖傳的要麼是價值七八位數的官窯瓷器,要麼是御賜的金銀首飾玉石翡翠,你家倒好,傳了一顆跳棋!

估且不論珠子的價值,也不管這條備忘錄是什麼時候記下的,為什麼自己又要特意強調。既然說要帶,那帶上肯定沒錯!

中年人的記憶往往有偏差,自己反覆強調,那肯定有一個極其重要的理由!

他拉開櫥櫃,在中間的抽屜里拿出一個小鐵盒子,裏面裝着一塊海綿泡沫,泡沫里靜靜地躺着一顆玻璃珠子,對着窗子看,純凈透明沒有雜質,裏面印出倒立的自己,似乎是一個縮小的世界。

它學名叫「混沌珠」,也就是葉小麗口中的「跳棋」。

他記得以前好像有一個紅木錦盒,專門用來裝這顆珠子,他母親說是被父親李立去粵省打工帶出去了。

這下好了,爺賣櫝,崽賣珠,曾祖父肯定把這爺倆記恨上了。

李文冬拿出手機搜索「混沌珠」,乖乖不得了,差點嚇他一跳。只見上面寫着:混沌珠——乃是鴻蒙本源所化的無上寶物,蘊藏三千大道法則。混沌珠與開天神斧、創世青蓮、造化玉碟並為四大混沌至寶。

混沌珠是宇宙中第一個出來的東西,神神密密,從無人大它,誰得到它就得到了整個宇宙。

怪不得他父親只捨得賣錦盒,卻不賣珠子,原來這般重要。

看到沒有,整個宇宙是什麼概念,他都想給葉小麗打個電話,告訴她不要什麼都拿金錢去衡量,那樣會很膚淺,有些東西是金錢永遠無法代替的!

什麼價值七八位數的官窯瓷器,什麼御賜的金銀首飾玉石翡翠,別老是鑽到錢眼裏面。錢是什麼,錢是王八蛋他兒子,比王八蛋還操蛋!

你再有錢你買得了整個宇宙嗎?我都不用買,直接擁有,知道嗎!

李文冬一陣牢騷!

相傳哪吒是靈珠子轉世,這個雙生混沌珠更是頂級高端,那麼自己如果把這珠子吞下?不不不,應該趁葉小麗睡着喂她吞下,說不定……

李文冬不由在心裏意淫一番,他的內心經過狂風暴雨的洗滌,有多雲轉晴的跡象,這是好事。

接着翻出好幾個未接電話,有省里的,還有s市那邊的,幾個老闆不知找了誰的路子,要買他鄉下的房子,起初他一直拒絕,但他們不死心,都追到縣裏來了,這會看來,是不賣不行的嘍!

怪不得昨天留下備忘錄,原來是打算連珠子一起賣,先看看房子能給什麼價錢,能過上小富即安的日子便把珠子留下。

畢竟這是他父親李立留給他的唯一遺物,準確來講是曾祖父留下的唯一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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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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