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噩夢驚起

第2章 噩夢驚起

蕭長歌猛地睜開雙眼,大口喘著粗氣,心頭那股似掉落無盡深淵的驚恐之懼久久不能消散,耳邊似乎還回蕩著那句可怕的話語。

額頭上全是細密的冷汗,即使蓋的是厚實柔軟的被子也是覺得周身冰冷。

自從登基以來,她便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每每徘徊在入睡邊緣,總有一張熟悉又可怕的臉龐忽然出現而死死瞪着她,她退後,身後卻是一排排鋒利的刀劍或一裂裂幽暗的深淵,真是進退兩難,噩夢驚醒。

搖曳的燭火把這寢殿照的通明,寬大的龍床只是拱起了微微的一角,寂靜的大殿總讓驚醒的人不敢再眠。

蕭長歌抹了抹眼角的殘淚,從寬大的被子裏鑽出來,身上套著的是寬大絲滑的明黃睡袍,她要翻好久才能把自己的小手從袖子裏找出來。

「嬤嬤,嬤嬤.......」委屈的小奶音從內殿喊道了門邊,她拍了拍門,如山般的殿門巋然不動。

守門的公公搖了搖手裏的拂塵,趕忙推開重高實門的一側,「陛下,陛下怎麼了?」

蕭長歌看見終於有人理她,一股腦撲進對方的懷裏,小小的身子縮在總管太監寬大的懷裏,「嗚嗚嗚我要嬤嬤,我要嬤嬤......」

總管太監閻公公被小傢伙這一撲一哭惹得心都碎了,老眼也是溢出一層薄淚,這孩子每晚醒了就找嬤嬤,宮裏的舊人大多都被發賣出宮了,哪裏還有什麼嬤嬤呀。

他趕忙用手輕輕拍了拍孩子的後背,多可憐的孩子啊,是皇子時就不受待見,登基為帝還成了一個命運任人擺弄的傀儡。

可是這哪能是他能管得了的事呢,攝政王明面上擁護陛下為帝,可明眼人誰看不出真正主宰生殺大權的是誰?既要奪權搶政又不落個篡位的臭名聲,誰敢有異議,屍首早不知在哪個土坑了發爛發臭了。

攝政王對他有恩,若非先帝忽然被駕崩,他還在那刑部受那非人的折磨,又怎麼會重歸舊位。

雖然小殿下很可憐,但他也只能幹流那麼幾滴無用的眼淚罷了。

說來傷心,他曾是先帝的貼身太監,只因為一時心軟為那從龍床上爬下來的后妃求了個情,便被先帝一怒之下踹進了大獄。

那夜月色柔美,夜風輕柔……

后妃帶着滿臉羞澀怯意白嫩嫩水靈靈地被抬寢殿,不過個半時辰就滿身傷痕、死不瞑目地抬出殿外。

本烏潤發亮的長發變得枯糙膨亂,額頭還有一個暗紅的被生生拔去頭皮的創口!除了那張臉,她身上全是鮮紅刺眼的鞭痕,甚至斑駁著幾口泛著血珠的牙印,她好不容易從那惡鬼口中逃出,磨著嬌嫩的膝蓋爬到他腳下求救,而先帝正披頭散髮手握長鞭在身後追來,他是親眼看着如花的娘娘活生生在自己身邊斷了氣啊。

閆公公嘆了口氣,今後再是殘忍可怕也不關他的事了,他不敢關,也關不起。

「陛下這是怎麼了?」

冷酷的聲音鑽進了蕭長歌的耳里,她嚇得抖了一下瘦弱的身體,頭仍舊埋在閻公公的懷裏不肯抬起。

顧弋居高臨下地看着這窩囊的廢物,那夜還有點欣賞他臨危不亂,有點膽量,呵,原來也不過是只害怕就龜縮起來的鵪鶉。

「陛下這般屈尊投身於太監懷裏,可還有半點帝王風範?」

蕭長歌不想聽,只扎了狠往公公懷裏鑽,整個人縮成了小小的一團,似乎一冒頭便會有殺身危險。

閻公公一聽這話,皮膚上的疙瘩瞬間激起,趕緊把陛下從懷中推出來。可這孩子就跟黏糕一樣黏在他這老骨頭身上了,若是大力地拉扯,恐怕會傷了皇帝的龍體。

顧弋冷哼,只輕輕擺了擺頭,身後就有一個腰間配刀、身長九尺的虎壯侍衛把皇帝一把就揪了出來,粗壯的胳膊拎提着一個半大孩子在空中,就像抓着一把輕飄飄的棉絮一般。

蕭長歌被拽着腳離了地,一雙圓溜的大眼全是驚慌恐懼,小嘴卻死死抿著不敢哭出聲。

「陛下可是不滿微臣的安排?」

蕭長歌白嫩的小臉滑下一顆晶瑩的淚珠,喉嚨里發出一絲微弱的哭音,「我要嬤嬤.......」

「陛下是天子,怎可學那些床畔需人陪伴的軟弱幼兒,切莫再讓微臣看見像今日這般情景了。」

小皇帝被無情地扔回寢殿內,高大的門遮住了最後一絲暗淡的月光,轟地一聲,直把她所有的希望都給碎裂。

「若是下次本王再見到皇上夜半出來,你們這群腦袋也不用安穩地立在脖子上了。」

一眾人等趕緊匍匐在地上稱是,任憑下次小皇帝再怎麼哭鬧,他們也只當是充耳不聞!

顧弋處理完要事已是夜半三更,隱約中聽見一陣陣微弱的啜泣,他循聲而來,皇帝休息的寢殿照例又上演令人恥笑的一幕。

哭?他當年可是連跟人哭的機會都沒有,如今讓這仇人之子錦衣玉食地受着,一個廢物還有什麼資格哭鬧。

雖是如此,但顧弋還是邁進了寢殿裏。是他吩咐的不讓任何人在殿內陪伴,天色一黑,只管殿門緊閉。

三個月了,他忙於處理新帝登基的爛攤子,似乎還沒有認真地看過這小廢物幾次。

顧弋一進殿,巨大的陰影瞬間籠罩住跪地的小孩兒,燭火頓時都嚇得險些要滅掉。

被他這麼陰惻惻地盯着,小皇帝識相地閉緊了嘴,只睜著一雙汪汪水眼看他,因為哭久了冒着連續慘兮兮的哭嗝,小小一隻被部下扔到地上,看起來還沒有他的巴掌大小,好不可憐。

「陛下,地上涼,還請快些起身回到龍床之上。」

小皇帝聽着又想哭,舉起小胳膊擦了一下臉蛋,身上的衣服就像個沉重的枷鎖,連起身都顯得那麼笨重。

蕭長歌也是懊惱自己一時疏忽,明知這瘟神不喜人哭鬧,她方才還往那刀口上撞。於是裝作一副聽話的樣子,趔趄着腳步回到床上。

身後的腳步不緊不慢地逼近,顧弋心道自己還有心情來哄孩子,面上又是一冷,直嚇得小孩兒面失血色。

「陛下害怕一個人就寢?」

這下她哪還敢怕,連忙搖著頭,細滑的頭髮跟着一起擺動,看着縮在被子裏怯生生的孩子,顧弋有點不忍。

「微臣看着陛下睡,睡著了臣再離去。」

床邊杵著一個隨時可以了結自己的瘟神,便是有天大的困意也不敢閉眼了,蕭長歌眨巴眨巴眼睛,聲音低微又梗碎,「不用了,王爺,我,我自己一個人睡就好了......」

瘟神依舊冷著臉,薄薄的兩唇上下一動,低沉的聲音響起,「陛下貴為尊,自稱不該用我,而是「朕」,而微臣雖然萬人之上,但也在陛下一人尊駕之下,是該稱臣為卿,再者,陛下既憂,臣等自然要為君分憂,陛下只管睡下,臣定會,好好看着。」

最後幾字他咬的極重,猶如一把把刀子插進小皇帝耳里,嚇得她大氣不敢喘一聲,只管閉了眼不敢睜開。

瘟神身上帶着一股奇異的冷香,和大殿內燃熏的龍涎不同,這股味道清清涼涼,好似冷夜月湖的味道,疏冷,又莫名地令人放鬆。

顧歌看着逐漸鬆開眉頭的小孩兒,不僅嗤笑,前一刻還大哭大鬧着,下一秒睡得雷驚不醒的,任憑他怎麼捏那胖乎乎的臉蛋,眼皮都不曾眨一下,終究還是個孩子。

手下的觸感滑嫩綿軟,只是過於冰冷,大掌順着尖細的下巴往下,細嫩的脖子也是一截冰涼,單薄的小身子也是,大掌所到之處皆是寒冰一片,不禁讓他皺起了眉頭。

蕭長歌心裏猛噔一下,瘟神的手在她脖子上徘徊,是想立刻要了她這條小命嗎?繼而往下摸索,是在考慮好下手的部位嗎?

眼見他即將發現自己的秘密,蕭長歌不滿地嘟囔了一聲,抬起一腿翻了個身,兩隻手便抱住了那隻要她性命的惡掌。

顧弋的心忽然像被輕羽搔了一下,冰冷慣了的俊臉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動容,這孩子睡著了便那麼心大么,知道他現在拿來當枕頭般抱着的是誰的手嗎?

偏偏那小鬼還不知情地蹭了蹭他的手臂,似乎在尋找一個舒服的位置。

想起那晚的情景,攝政王微微蹙眉,這小子膽敢讓他那骯髒的口水沾到他的衣服上......

沒給他在心裏放完狠話,臂上的一股濕涼便提醒了他,再不鬆手,自己的袖子就要成為水簾洞了。

呀,真噁心!顧弋猛地抽回手,嫌棄地看了兩眼床上的始作俑者,他不喜歡髒兮兮的東西,想嚴喝他醒來,話到嘴邊又生生忍住了,只好拂袖而去,寢殿頓時恢復冷寂。

許久,蕭長歌才深深地吐了口氣,今晚的鬥智斗勇還只是開始,要是想在瘟神的眼皮底子下生存,今後的演技可要好好磨練了。

只是不知道她還能堅持多久,或者說瘟神能忍耐多久,若是不想法子逃離這吃人的深宮,恐怕是早晚要喪命於惡魔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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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這皇帝不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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