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出嫁

熙熙攘攘的街道，鑼鼓喧天，好不熱鬧。人潮簇擁著嫣紅的花轎，後面一行人抬着一堆排到街尾的嫁妝。已是黃昏時分，酒樓茶樓里的客人從二樓紛紛探出頭來，更為熱鬧的街景增添了一份聒噪。

「這蘇尚書果真是疼女兒，嫁妝準備得如此豐厚。」

「聽說呀，這蘇千金打小就是個美人胚子，華妃看了甚是喜歡，留在身邊教養數月，還給她和自己的兒子訂了親。」

「唉…就是可惜了，要嫁給一個」還沒等這人說完話，就有人打斷了他：「你不要命了嗎？竟敢非議皇子。小心你的腦袋。」

伴隨着人群的簇擁，很快，花轎來到了甄王府。門口站着一男子，身材挺拔，穿着紫色圓領窄袖袍衫。

「這迎親之人，乃是儀王。華妃有三子，郯王、甄王、儀王。郯王是長子，甄王第六子，儀王第十二子。」人群中有人說道。

「聽聞甄王數月前掉下懸崖受了重傷。華妃請遍了宮中所有的醫士，卻還是不見好轉。」

「那這婚事怎麼不推遲？」

「為了沖喜，劉華妃特意選了吉日讓蘇小姐嫁過來。」

只見儀王走到花轎旁，對着裏面的人說：「今日我代皇兄行禮，望嫂子見諒。」

花轎里，一聲溫柔的女子聲音傳來：「有勞儀王。」

儀王令人端來火盆、白色布袋置於地上。嬌子中的女子被旁邊的侍女攙扶下轎，她身穿淡黃色寬袖對襟衫、紅色花紋長裙、披帛，右手拿着綉著鴛鴦圖的紅色團扇遮面，依稀可見秀麗的容顏。侍女攙着她緩緩走向火盆，抬腳跨過去，接着從布袋上走過，走過的布袋移到前邊，一個一個傳遞，直到走進大門。

張燈結綵的客堂坐滿了賓客，卻唯獨不見身穿紅色喜服的新郎。儀王先一步進入客堂，朝眾人拱手作揖，又領着新娘入座上位。他輕聲對新娘說：「今日儀式從簡，嫂子若有什麼吩咐，讓侍女儘管來找我。」

「多謝儀王。」蘇如意從團扇后掃視周圍，這大堂看起來古樸典雅。室內雖沒有雕欄玉砌，房中陳設卻恰到好處，有字畫懸在房間兩側，房梁掛着一圈紅色燈籠，用紅綢圍繞在一起。

她聽到眾賓客議論：「怎麼不見甄王的身影？」

「是啊，今日是他大喜之日，怎能不現身？」

儀王輕咳一聲，笑着說：「今日是我皇兄的喜事，但他身體抱恙，他命我好生招待各位貴賓，還請大家盡興而歸。」

樂聲起，一群舞姬移步而來。然而，大家的注意力卻還是都在新娘的身上。按照禮俗，新娘應與新郎拜天地、卻扇，然後一起向賓客敬酒。可甄王連面都不露，竟然一點也不顧及蘇尚書的顏面？

蘇如意瞥了眼台下的各色賓客，人，都是喜歡看熱鬧的。明知甄王身有疾殘，不便按照禮俗行禮，但似乎每個人都想看甄王與新婦的笑話。

一曲停，蘇如意的手着實有些累，既然甄王不來客堂，她也不用一直握團扇了。她調整好坐姿，緩緩放下扇子，朝着台下眾人擠出一絲笑意。

台下原本嘈雜的交談之聲突然停了下來，緊接着，有人接連發出讚歎聲：「芙蓉不及美人妝。」「王妃真是天人之姿。」

蘇如意大方舉起面前的酒杯，朝着台下的賓客道：「我代甄王向諸位敬酒致謝，感謝大家今日來喝我們的喜酒。」說罷，掩袖飲了酒。

台下的眾人也紛紛舉杯飲酒，有大臣站起來恭賀：「祝甄王與王妃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三巡酒畢，樂聲漸漸在耳邊消散。恍惚間，蘇如意彷彿看到了住在農家別苑的自己。每日與書為伴，雖是日子清苦些，總是自由的。

這樁婚事於她而言，只是一場交易。一個多月前，她才得知要嫁給甄王。原本嫁給皇子是一件無上榮譽的事，當然，這樣的好事也輪不到她頭上。畢竟，她只是在農家別苑長大，不被蘇府承認的小姐。蘇夫人的女兒蘇靈玉，因蘇夫人與華妃是故交，且幼時長得乖巧可愛，深得華妃的喜愛。華妃更是在蘇靈玉未及笄時就奏請皇上給兩人賜婚。原本，蘇家對這門親事甚是滿意，六王爺相貌英俊，又被聖上器重，聖上登基后不久便封他為甄王，賜了府邸。但不巧的是，蘇靈玉及笄之年，甄王卻在狩獵時身受重傷。據傳他雙腿失去知覺，已是疾殘。

兩人婚期將近，蘇靈玉卻死活不願嫁給一個疾殘之人。她父母愛女心切，又不能違抗皇命，於是想出了這個下策：讓蘇如意代蘇靈玉嫁入甄王府。

因蘇靈玉與蘇如意長得頗有幾分相似，身型無二，若打仔細扮一番，外人一般分辨不出。他們只需教蘇如意一些禮節，她便可替蘇靈玉嫁入甄王府。

蘇夫人和侍女在院子裏找到蘇如意時，她正穿着單薄的外衣在灶台邊炒菜，旁邊有個侍女在燒火。

蘇夫人也不繞彎子，徑直走過去對她說：「我為你尋了門親事，嫁給甄王當王妃，你可願意？」

蘇如意一邊炒菜，一邊回答：「這樣的好事，蘇夫人怎麼不給自家女兒？」

「甄王身有殘疾，若不是因為這個原因，靈玉也不會把他讓給你。」

「哦…」鍋里的菜劈啪作響，炒得差不多了，蘇如意讓侍女蕙蘭把菜盛出來。

她接着對蘇夫人說：「人人皆知甄王與蘇府嫡女蘇靈玉定親，你讓我代嫁？」她嘆了口氣，又說：「這可是欺君之罪。」

「嫁給甄王，你就是蘇府名正言順的千金，你想要的一切，都可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