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五丈嶺上有惡戰
李阿七一行剛要再次起身,卻被攔住了腳步。
截在三人面前的是七八個豪奴,簇擁著一個錦衣華服的年輕人。
年輕人長相算得上英俊,只是有着兩隻桃花眼和一條連心眉,讓人感覺略有邪異。
年輕人身側是一個管家打扮的中年人,面容古樸,雙目狹長,手捋著頜下的長髯。賣相很是好看。
若是換上一身道袍,倒是很有幾分得道仙真的風采。
「李二郎,這七日,滋味不好受吧?哈哈,好膽色啊,好毅力。佩服,佩服。本少爺也是好奇,短短三個月,二郎要去哪裏弄這一萬兩白銀啊?」
錦衣年輕人操著公鴨嗓子,豎着拇指,話語里卻不乏譏笑。
看着堵在路中間的金家三少,李阿七殺意縈胸。
街頭廝混,長至十六歲的少年見過了太多的蠅營狗苟。
這靜立的七天,他的頭腦也沒閑着。早就把結義二哥一家近日離奇又悲慘的遭遇,和眼前人聯繫在了一起。
不過,咬人的狗不叫。
雖然心裏恨不得除之而後快,但李阿七臉上卻不露分毫,只是拱拱手,說道:
「不勞三少爺費心,李二自有辦法。今日家中還有要事,你我容后再敘,先行告辭。恕罪,借過。」
說完,不理會金三少的反應,李阿七拍了拍兄長,指揮着他繞過了眾人,繼續急匆匆地趕路。
此時的騾馬市坊口,氣氛很是緊張。
坊門內側。
打頭,站着三四條精壯的漢子,身後則是圍着一群苦哈哈的小商小販。眾人各持武器,鐮刀,鋤頭,不一而足。
坊門外側則卻只有孤零零地一個中年人。
此人獅鼻闊口,豹眼燕頜,鬍子扎撒。
再加上身高體健,粗胳膊粗腿,褂子下,肌肉肉眼可見的賁起。
站在那裏,給人的感覺像是一座小山。
「萬黑狼,你進又不進,退又不退,到底想要怎樣?」
結義兄弟中的老三,略顯瘦削的張猛按捺不住,開口問道。
萬黑狼閉口不答,只是默默站立。
坊內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是一副無奈的表情。
正在僵持之時,一個眼尖的青年看到了匆匆而來的李阿七三人,大聲喊道:
「大哥回來了,老九回來了。」
萬黑狼聞言,也是轉過了身,面向坊外。
「萬老大,你想要怎樣?我騾馬市與你黑狼幫向來井水不犯河水,莫不是你想要撕毀約定,踏進來一腳?」
李大郎甫一站定,李阿七就從他的背上跳了下來,開口質問對面的那座小山。
「我萬黑狼豈是那種背信棄義的小人?今日來這騾馬市,是為了找你,接着。」
小山開口,聲若銅鐘。
說完,他朝着李阿七拋過來一張帖子。
之後繼續道:
「我不欺你體弱,給你三天。三天後辰時,城外五丈嶺,你我決一死戰。敢是不敢?」
李阿七翻開帖子,見是一張生死狀。
瞄了兩眼,心裏已經明白是怎麼回事,少年抬頭對着小山問道:
「萬老大,你大大小小也是個一幫之主,廬陵首屈一指的英豪,怎麼甘心受那金家小兒驅使?」
萬黑狼聞言,面容略有尷尬。苦笑了一下,張口說道:
「昔日欠下一樁人情,不能不還。廢話少說,敢,還是不敢?」
「何來『不敢』二字?廬陵城裏,值得小爺出手的不多,早就想跟你過兩招。三日後,五丈嶺,各自帶好棺材,不見不散。筆來~」
少年豪氣沖雲,挺胸收腹,朗聲應戰。
只是萬老大身影消失之後,他卻等不及回家,直接癱軟在了地上,動彈不得。
他太累了,七日的煎熬,讓他差點油盡燈枯。
當晚,李阿七兀自酣睡不醒,廬陵城一處豪宅里,金家三少卻是在對着管家擲杯摔盞:
「氣殺我也,劉叔,少爺我等不及了,你馬上出手,把呂婉娘給我抓回來。」
劉管家拂袖,揮開了飛濺的殘渣,對着金三少說道:
「少爺,稍安毋躁。畢竟有『天人三約』,老奴不能輕易對凡人出手。還有,廬陵城裏也藏着幾個駐世隱仙,咱們不能輕舉妄動,否則會壞了門中大事。只能用些世俗手段。少爺耐心等上一等。」
「等,等,等,等到什麼時候?沒有合適的爐鼎,少爺我跟個廢物有什麼區別?李阿七啊李阿七,壞我好事,我饒不了你。」
金三少在屋內轉來轉去,氣急敗壞地怒罵着。
「少爺,再等三天,看那小子能否活下來。何況,三個月,一萬兩,對於一個貧家子來說,哪有那麼容易。」
劉管家習慣性的手縷長髯,安撫著金三少的情緒。
「我等不了三個月,你馬上給我想辦法。」
「少爺,不要着急,如果事有不偕,老奴我還有妙計。」
……
天啟十一年,九月十四,卯辰之交,廬陵城外,五丈嶺半山腰。
「生死文書已簽,你我各安天命,來戰。」
「廢話少說,戰!」
萬黑狼身負軟甲,赤著雙拳,沒有廢話,鷹爪手呼呼掛風,朝着李阿七攻殺而來。
小衣襟短打扮的李二郎手持長短雙劍,擺開了「靈猿問路」的架勢。
少年手中的這套「猿公十三擊」是他打小練起的武藝,浸淫了十數年,熟稔無比。
長短雙劍則是祖上所傳,跟着他在街頭打滾,屢屢建功,幫助少年打贏了不少硬仗。
萬黑狼身大力不虧,硬橋硬馬,拳擋腳架,鷹爪手配合鐵鞭腿,招招直奔要害。
李阿七身形靈活,穿花蝴蝶一樣,見招拆招,尋隙遞劍,圍着萬黑狼滴溜溜亂轉。
兩個人你進我退,閃展騰挪,在方圓五米範圍內轉着圈圈。
雙劍與鎧甲的互磕聲不絕於耳。
場上打的焦灼,場下觀戰者也是不時地一片驚呼。
眾人絲毫沒有注意到,五丈嶺峰頂,兩個道袍青年也在觀看着這場惡戰。
「師兄,兩隻螞蟻打架,你也能看得這麼津津有味?」
稍年輕的道童撇了撇嘴,滿臉不屑地說道。
「噓,別吵,那個漢子且不說,莊稼把式而已。那個少年的劍法有點味道,你仔細看看,是不是帶着點兒靈性?」
稍年長的道童頭都未回,眼睛盯着半山腰,順嘴答道。
年輕道童聞言,又看了一會兒,意興索然。說道:
「劍法一般,人有點靈氣。可惜有着『廬陵之人,不可成仙』的鐵律。要不然,把他引回山上去,稍加培養,至少是個不錯的力士僕從。」
見到師兄沒有搭理他,又繼續抱怨道:
「師兄啊,三年又三年,什麼時候是個頭啊,我想回山了。這塵世太污濁,耽誤修鍊。」
聽到師弟的抱怨,年長道童收回了目光,對着他說道:
「我也不知道,安心待着吧,總有人會來接替。留心點,萬一在你我二人任期之內,守到了異寶的蹤跡,那可就是大功一件。少說能換幾樣法寶,要是運氣夠好,進入內門都有可能。」
「哪有那麼容易啊,聽師叔說,異寶現世二十多年了,幾大門派暗地裏把小小廬陵搜了不知道多少遍,不也仍然尋找不到?」
師弟顯然對任務沒有信心,只是想熬完時間,趕快能回山門。
師兄聞言,沒有了閑聊的興趣,又把目光投向了半山腰。
此時的決鬥場上,李阿七氣喘吁吁,萬黑狼也是汗流滿臉。
兩人暫時的脫開了戰鬥,互相凝視着,繞着圈圈,尋找對方的破綻,準備進入下一個回合。
突然,眼尖的少年人看到萬黑狼踩到了一塊小石子,消耗頗大的他沒有穩住,身體趔趄了一下。
「好機會。」
李阿七心頭暗叫,同時口中大喝一聲:
「看鏢。」
雖然是決鬥,但磊落的少年不屑於使用陰狠手段,先是出言提醒了對方。
言畢,一道寒光從他手中發出,直取萬黑狼的咽喉。
飛花鏢法。
李阿七輕易不會展示的壓箱底絕技,李家代代相傳的手段。
這個絕技也為他贏得了「金鏢李二郎」的綽號。
萬黑狼聞言,急忙閃躲,他聽說過李二郎的看家本領。
可是,他躲得過金錢鏢,卻躲不過隨之而至的長短雙劍。
「老猴跳澗」。
「小猴翻山」。
「靈猿壓枝」。
少年一連串的動作,速度很快。
萬黑狼失了先手,剛想要調整,短劍已經從背後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贏了,厲害,殺了我吧。」
萬黑狼鬆開雙拳,呼呼喘著粗氣,閉上了眼睛,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