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人心即鬼域（八）
人心鬼蜮，人言可畏啊！——果戈理《死魂靈》
「蘇警官憑什麼判斷錢晨吸毒的呢？」蘇小小為麵條添了些米醋做點綴，一如當年二人對食而坐。
「我和你說，這混沌放陳醋才好吃呢。」
「你挺喜歡吃醋啊。」
「我從小就喜歡吃醋，家裏人就打趣我不是東北人，是個山西人。但我可不愛吃那個醋哦。」
「我不是那個意思，就是單純的問一問。」
「我知道啊，原來你也知道這些，我還以為你不知道呢。」
「你不會認為我真的跟不上時代吧，你別忘了，你來咱們冥，明日有限公司的那天我可是在打王者啊，公司的現代化還是我提出來的呢。」
……
「這個嘛，一開始我們是憑職業習慣判斷的，等將錢晨帶回警局后對他做了檢查，確實如此。」
蘇瑜的話將蘇小小從回憶拉回了現實，幾百年過去，他們早就物是人非了。
從冥府的一對伴侶，到現在的滿地潦草，也是讓人唏噓。
「蘇警官就這麼把錢晨的事告訴我，不怕我這件事報告給你的上司嗎。」蘇小小開着玩笑。
「不怕，我看得出來蘇小姐不是那樣的人，況且你們和林溯的關係我們警局上下也是知道的。」蘇瑜靦腆的笑了笑，看得蘇小小心神恍惚。
這樣純真的笑容她好像從沒在冥王蘇瑜的臉上見過。
「剩下的我不問了，涉及到你們的工作，我知道規矩的。」蘇小小打算岔開話題，
綁架林溯的案件到底會有何結果，她已經預見了未來。
「說起來，我記得林溯之前來警局報過一次案，不過最後證據不足沒有立案。」
說話間，新的湯麵被端到了桌上，蘇瑜又向蘇小小提起了關於林溯的一件往事。
「林溯報案，是關於什麼的？」
「關於他父母的，他當時懷疑他父母的死亡不是意外，可那時他父母已經火化海葬了。」提到這件事，蘇瑜的臉上浮起愧疚之色。
當時他也有所懷疑，可他人微言輕，再加上證據不足，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是這樣啊。」蘇小小若有所思，
對於她來說，要想檢驗林溯父母的死因和林溯的身世之謎其實也不難，但她不想用法力破壞凡間的法則，既然決定要幫助林溯，那就用凡間的規則，堂堂正正的替林溯主持公道。
「一會兒吃完飯，我送蘇小姐回家吧，人造太陽快要落山了。」
「好啊。」蘇小小答應的很爽快。
……
s市的警局裏，劉思源和林西西做完了筆錄，臨走時還不忘詢問林溯的情況。
「警察同志，林溯現在怎麼樣了。」
「林溯現在在醫院，沒什麼大事。」
「那錢晨呢，招認了嗎？」
「還沒有。」
「謝謝警察同志，我和我太太就先回去了，有什麼事我們一定配合。」
「用不用我們派人送你們回去。」
「不用，不用，司機在外面等我們了。」
「劉先生，林太太，再見。」
「警察同志，再見。」
出了警局，司機確實自己等候多時了，他們夫妻在警察的目送下上了車，車子一路駛離了警局回到了御景華庭。
折騰了小半天，結果卻不盡人意。
劉思源和林西西換下被淋濕的衣服，一臉的疲憊。
「今天就差那麼一點，要不是你把蘇市長的女兒叫來，或許就成了。」林西西越想越氣，大好的機會就這麼失敗了。
「是啊，就差一點，誰知道那個錢晨這麼不中用。」劉思源倒是淡定很多，他把蘇小小叫來是為了讓她做個見證者，誰知道他算錯了她對林溯的感情，而且那幫警察居然能同意讓她上前交涉，也是讓人大開眼界。
果然，她的身份是個大麻煩。
「那怎麼辦，錢晨會不會把我們供出來？」林西西一肚子火氣沒處撒，真是煩死了。
「西西，別那麼暴躁，錢晨沒有機會說出來的。」劉思源笑得瘮人，他既然布了局，就不會讓人留下把柄。
「真的？」
「當然是真的。」劉思源一把摟住了林西西，別墅里很快響起了輕快的舞曲。
夜還很長，誰知道會不會出現什麼意外呢？
……
人造太陽的餘熱徹底落下了帷幕，世人再次進入了黑暗。
二人吃過飯後便離開了飯店，然後意外猝不及防的發生了，蘇瑜正替蘇小小開着車門，一輛私家車突然撞向了他們，幸而二人身手不錯及時躲了過去，不過蘇小小還是被車剮蹭到了。
「嘶……」蘇小小跌坐在地上，蘇瑜不敢輕易動她。
「蘇小姐，你傷到了哪裏？我已經叫了救護車。」
市長的女兒要是真被撞出個好歹，他一個新入職的小警察可就玩完了。
不過剛才這位蘇小姐的身手着實讓他吃了一驚，比他這種受過訓練的還要厲害，看來蘇市長對她的培養相當全面啊。
「沒事，沒事。」蘇小小擺了擺手，這點意外還真傷不到她，不過撞他們的車百分百是有問題的。
至於他的目的，實在太明顯不過了。
交警和醫護人員來得很快，肇事司機是酒後加疲勞駕駛。
「對不起，對不起……」看起來老實巴交的男人不停的道著歉，蘇小小看了他幾眼，並不想和他多浪費時間，在蘇瑜的一再堅持下，他們一起上了救護車。
就這樣雲遐，林溯，蘇小小，蘇瑜，四人在同一家醫院會晤了。
「怎麼回事，怎麼會有車撞向你們。」雲遐剛剛將林溯哄睡著了，然後就接到了蘇小小的電話，她和蘇瑜差點被車撞了。
「肇事司機是疲勞加酒後駕駛，已經被帶走了。」
蘇瑜簡單交代了一下事情經過，聽得雲遐直皺眉頭。
「還能走嗎？」雲遐語氣很柔和，蘇小小活動一下四肢和手腕：「沒什麼事。」
雲遐摸摸她的腦袋：「麻煩蘇警官照看一會林溯，我陪小小做個檢查。」
「好的。」
於是蘇小小在雲遐的監督下換了病號服，然後被推著在各個檢查室穿梭。
蘇小小：大可不必！
等各項檢查結束，雲遐才鬆了口氣，幸好只是輕微擦傷。
醫生：再晚來一會兒，傷口都癒合了。
見蘇小小沒出什麼事，蘇瑜終於把心放回了肚子裏，人家正牌男友在這裏，他該回警局了。
「既然蘇小姐沒什麼事，我就先回去了，有什麼事的話隨時聯繫。」
「好的蘇警官，有什麼事我們確實得麻煩你們。」雲遐一心撲在蘇小小的身上，蘇瑜的一舉一動他不是很關心，嘴上說的也只是客套話。
「謝謝蘇警官，您慢走。」蘇小小禮貌的笑了笑，然後和雲遐一起目送蘇瑜離開了病房。
「怎麼樣，我說的沒錯吧，他們按捺不住了。」
在蘇瑜走後，蘇小小拉着雲遐的手輕輕晃了晃，別以為她沒看出來，有人吃醋了。
「還有六年林溯就成年了，等離開了他們的視線就更不好下手了。」對於蘇小小的小動作，雲遐很受用。
「今天發生的所有事都不是意外。」
「所以你想再添一把過，越鬧越大，跳出s市，無論是林溯的家事還是博爾特的事，你想一箭雙鵰。」
「知我者雲遐也。」蘇小小會心一笑，她就是這麼想的。
「那是自然。」雲遐回以微笑，他和蘇小小就是默契。
……
因為鬥毆事件，林亦星一群人被李老師和工作人員再次帶到了懲戒室。
在等待懲戒的時間裏，他們被蒙住了眼睛，然後各自關押到了單獨的房間里。
關押他們的房間昏暗狹窄，四面是牆，只有一門一窗，狹小的窗口透進來一縷微弱的光線。
從外面藉著微弱的光亮依稀可見泥灰的牆壁上佈滿斑駁的污漬血痕，角落裏是一張空蕩蕩的木床，空氣中充斥着一股子刺鼻的香味。
「你們先在這裏待着吧。」李老師手裏拿着各個房間的電子鑰匙，語氣冰冷，沒有任何溫度。
跟在李老師身後的姬宸熙和蘇雅為林亦星他們捏了一把汗。
林亦星他們看不見，不代表姬宸熙和蘇雅看不見。
懲戒室佔地面積很大，走廊上種滿了玫瑰花，紅與黑，不斷刺激著人的眼球。
而且每個房間都是獨立的，當然也有大一點的，比如昨天關押林亦星他們的那種，可那不過是冰山一角。
現在的懲戒室里，除了林亦星他們以外，還有其他人。
在姬宸熙左手邊的房間里關着一位少年，他的雙腿已被打斷，整個人像一攤爛泥似的癱軟在地，破爛的衣服上佈滿血污，多處皮肉潰爛生瘡。
而在蘇雅右手邊的房間里也關押這一位少女，她被懸空吊起，亂髮披面，隱約露出一張可怖的面孔，但見她眼球缺失，鼻塌嘴爛，牙齒全無，膿血從嘴角處緩緩滴落。
不過令人詫異的是，整個懲戒室內沒有一絲腥臭味，反倒是有着很濃烈的香味。
所以，姬宸熙和蘇雅希望接下來博爾特的人不會太為難林亦星等人。
要不然，他和蘇雅也救不了他們。
「你們幾個就在外面守着。」李老師對着姬宸熙和蘇雅他們交代了一番就離開了，腳步匆忙，像是要去見什麼人。
等懲戒室里只剩林亦星他們時，空氣里安靜的可怕。
因為眼睛被蒙上看不見，手腳被固定在床上，所以他們的聽覺異常敏銳。
對於任何人來說，未知才是最讓人恐懼的。
「你們為什麼不說昨天在廢棄醫院裏看到了我們呢，那樣的話，你們就不用受罰了。」
周瑩思考了良久，然後對着黑暗緩緩開口。
「我們說了，別人就會信嗎，既然沒人會信，那就不說。」林亦星冷靜的過分，第一個開口回答了周瑩的問題。
「況且，我們都是一樣的人。」他話鋒一轉，把問題又拋給了周瑩。
儘管沒找對人。
「哦？一樣的人？那你們說說，我們是什麼樣的人呢？」這果然引起了周瑩的興趣，她試探性在黑暗裏尋找其他人的回答。
「自由的普通人。」李明月緩緩開口。
「自由的普通人……說的好啊……」
黑暗裏，張玉卓的嘴角不自覺的彎起了弧度，看來他們賭對了。
當然，林亦星他們也是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