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扶上馬再送一程

50、扶上馬再送一程

年輕的身體好處有很多,就比如晚上就算大口大口吃碳水,第二天也不會長一點兒肉,又比如精力充沛到白天在外面忙活了半天,晚上還有餘力集中精神再把劇本看了而不會分心。

董源從譚藝林手中拿到他學生開的錄音棚的聯繫方式,跟對方敲定了具體的面談時間,再回到學校就已經是晚上了,摸著咕咕怪叫的肚子,董源想着學校食堂這會兒去了也只有從中午剩下就熱了又熱的殘羹冷炙double,於是乎在校外的餐館點了些米飯炒菜,一邊吃飯休息,一邊等著喬冠俊拿着他寫好的東西過來,兩人趁著有空碰個頭。

店裏人還不少,主要都是電影學院的學生,只不過這些學生大致能分成三類人,一類是像董源這樣,在項目或者短片作業籌備期來這兒開組會啊,第二類則是來這裏訂組飯取組飯的,店不大但是不管是早中午還是夜宵這兒都承接預定,第三類則是已經殺青的,窮學生沒什麼結餘的話,殺青飯就在這種五臟俱全的麻雀小館吃也是常態。

這就和在電影學院裏你總能在任何時間看到剛起床的,起床半天的,準備睡覺的三種人同時存在一樣,麻雀小館也是電影學院學生生活的具現化之地。

「老董!」

門口喬冠俊推門而入,摘下圍巾扯著嗓子就是嗷的一聲,通訊基本靠吼的他直接就讓董源知道他來了,坐在靠牆散座的董源趕忙起身朝着大門口招手——生怕喬冠俊再干出什麼能讓他尷尬到腳趾摳地板的活兒來。

只不過等喬冠俊繞過好幾桌人過來,董源才發現他不是一個人來的,車彤也跟着他一起過來了。

董源瞅瞅喬冠俊有瞅瞅車彤,心說這倆人什麼時候湊一塊兒了?自己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見到?不過想來也正常,大學生嘛,年輕人嘛,有個七情六慾很正常嘛,車彤長得也不醜甚至可以說很可愛,喬冠俊文藝逼的范兒端的一碗滿水都快溢出來了似的,這倆人湊一塊也不稀奇。

「稀客啊,」董源朝着車彤挑了挑眉毛調侃道,「你們兩個怎麼一起過來了?今天晚上還有別的活動?那我可得把會開快一點,這晚上的時間可不富裕。」

「你說什麼呢你?腦子進水了?」

喬冠俊解開圍脖脫下風衣,搓著被早春的寒氣凍得發涼的手指頭說道,「下午你不是不在嗎,正好我去打印店的路上碰到車彤了,她不是導演系的嗎,我就讓她幫忙瞅了瞅我寫的東西,多個人看一眼,多一分意見也是好的不是?」

嗯,不錯,喬冠俊成長了。董源很欣慰他能這麼說,畢竟很多搞創作的人是聽不進去別人的意見的,甚至有些人寫完了東西恨不得一遍成型,改都不改的,你給他建議他還跟你急呢。

董源點點頭,又扭過頭看向車彤,「先跟你說聲謝謝,畢竟這個活兒只有我和老喬,我也不是專業的讀劇本的,你能幫忙讀讀給份意見真是麻煩你了。」

「不不,不麻煩不麻煩,我也是感興趣才插一腳的,你們不覺得我說的有錯就好了。」

車彤連連擺手的,邊說邊坐下,董源看她的臉有點紅,尋思著大概是屋裏的空調暖風開的足吧,便招呼服務員給車彤二人上了兩杯銀飲料,順手接過喬冠俊遞過去的打印稿,「那麼車彤,你的看法先等我看完老喬寫的東西咱們再聊可以嗎?我怕我的看法被影響。」

「當然,你慢慢看,我不急。」

喬冠俊這次的作品是他上學期短片作業的延伸,或者說是擴寫,講述的就是以他自己的家庭為原型創作的故事,雖然整體讀起來很壓抑,看得出來他對於考上大學前和剛考上大學那段時間的感情很負面,但是結局還算是個大團圓結局,主人公在朋友的幫助下和家人和解,並且最終圓夢,屬於是喬冠俊把自己的夢想照進現實了。

董源甚至毫不意外的在故事大綱中找到了自己的影子,看到這種本人為原型的人物出場總覺得怪不好意思的。

趁著讀大綱的功夫,董源偷眼瞅了瞅喬冠俊——真不知道這種把自己的故事寫成劇本的人是怎麼克服羞恥心的,雖然角色和現實里對應的人物都換了名字,但是怎麼說呢,還是挺羞恥的。

「這不是挺好的嗎,我覺得故事很完整,三幕劇格式很公正,就大綱和人物小傳而言我沒什麼意見。」

本來這次投稿董源也沒抱着一定能中的想法,更多地是讓喬冠俊了解到成年人的世界是怎麼一個工作流程的,以及市場所需要的作品是什麼樣的,作為這樣目的的練習作,董源他對作品內容根本不操心,甚至可以說是放任自流的完全不上心。

只要整體結構沒有大問題,拿出手給專業讀劇本的項目策劃們看的時候不會太丟人,砸了電影學院學生,以及夏迎春學生的雙料口碑,喬冠俊就算寫個低仿王家衛,他董源也不會攔著。

反正有人會教喬冠俊什麼是市場經濟。

「真的?你確定?」

董源這好說話的態度給喬冠俊整不會了,他其實都做好被董源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心理準備了,畢竟在他心裏,董源是個什麼都能辦到的狠角色,二人一起參加劇本賽,就算董源說過讓他隨便寫,喬冠俊也不覺得董源一點毛病都不挑。

「當然,說實話我甚至覺得你會寫得更晦澀難懂一些,以體現你作品的逼格,但是嘛,就目前的情況看要比我預期的好太多了,談不上主流商業作品,但是至少是個有感覺了。」

喬冠俊扭頭看了眼端著玻璃杯小口小口抿著可樂的車彤,求助的想讓她說兩句。

「董源,我聽喬冠俊說了你們兩個要參加的活動了,你不覺得這樣的劇本根本不可能被選上嗎?」

「我當然知道,這個劇本要是能被選上我只能說夏迎春的影響力真夠大的,呵呵呵。」

「那你知道不行為什麼不說呢?」

「我和老喬說過讓他隨便寫,這次說白了本身就是交學費,老喬,你不需要有心理負擔,敞開了寫,把你的創作才能都體現出來才好,全都張開了你才知道真正的邊框在哪裏,一上來就畏首畏尾的,那你這輩子都不可能寫出好作品。」

雖然鋪開了隨性寫大概率也是撲街的命就是了,笑死。

「老董,你真覺得我這個可以?」

「你之前不是挺信心滿滿的嗎老喬,怎麼寫完了反而軟了?怪啊你,我作為看客都沒覺得有問題,你一個創作者怎麼還……」

「因為車彤給我提了很多意見,比如情節衝突不夠,比如節奏拖沓,比如結尾的升華太幼稚,我以為你也會這麼說。」

董源撓了撓後腦勺,訕訕的笑了,「其實不瞞你們說,我對於劇本創作本身並沒有什麼獨到的見解,我能提出的意見肯定不如車彤多,也不如她專業,所以你剛才說她幫忙看了我才很感謝她,我能做的只是判斷這個劇本有沒有商業價值,我甚至連判斷它有多少商業價值都做不到,所以我提意見……算了吧,沒大毛病就沒事兒,把大綱寫成合格式的劇本交上去,有專業的人會給咱們看的。」

喬冠俊總覺得不是滋味兒。

車彤聽完董源的話拍了拍他,「可是董源,你不覺得這樣很浪費嗎?」

「浪費什麼?」

「時間啊,精力啊,還有創作的動力什麼的。」

車彤想表達的意思董源大概能猜到,劇本的評審一年只有幾次,每次都要耗時好幾個月,失敗一次就要再等好久,這期間的時間成本很高,不僅如此,自己創作的東西被人否定,對於創作者來說也是心理上的打擊。

打擊久了,創作的熱情就沒了。

雖然被生活磨的熱情也會消失,但是比起因為被打擊而消失,那個要慢得多。

董源搖了搖頭,「我不覺得,我只知道磨刀不誤砍柴工,試錯本來就是咱們學生的特權,老喬我不知道,反正我不覺得我是天才,能幹一行行一行一行行行行行。」

喬冠俊把嘴一撇伸手從董源手裏拿回了打印稿,「得了吧你,算了,反正是你找來的比賽,我沒話語權的啦,我就聽車彤的把結構在改改然後成劇本給你得了。」

「別說的這麼不情願嘛,這畢竟也是你的劇本,自己的孩子你不心疼誰會心疼。」

喬冠俊對董源的話嗤之以鼻,對他伸了個國際友好手勢,「我看你是在外頭接了別的活兒,都快這事兒給忘了才對吧?啊?老董。」

看着喬冠俊邊說邊挑眉毛,董源也朝他比了個國際友好手勢,「去你的吧,我要是在忘了咱們這劇本,我還大晚上的趕回來跟你聊啥,我不如直接出去談自己的活兒,然後等你把劇本寫完了我直接給夏迎春送過去。」

「唔嗯,不好說。」

喬冠俊嘴撇的跟個八萬似的直搖頭,看的董源想給他一腳。

「那你待會兒還出去?」

聽車彤這樣問道,董源點頭回答道,「對,我等會兒要去一趟后海……」

「哎呦喂,首都的爺今晚要聲色犬馬了?」

「嘖,老喬去改劇本去你,等這活兒搞完了我就請你去酒吧一條街。」

車彤還不知道董源還接了楊亞楠的工作,好奇之下這才從董源口中問出了他要去后海做什麼,「所以你這是要大半夜去找另外三個姑娘?那你可要注意安全啊。」

「我一男的能有什麼安全不安全的?明天譚藝林就有課嘛,得讓她們三個今天做做準備,明天去見老師的時候別太非主流,好歹捯飭捯飭給譚藝林留個好印象,我這兒還指望着譚藝林能師德大爆發,給她們三個上上課呢。」

旁觀者清,喬冠俊看着董源對車彤話裏有話是一點都沒察覺,不由得感慨董源這有的時候真搞不清楚他是不是揣著明白裝糊塗,人家車彤哪是讓你注意安全嗎?那就不行多想想?

將最後的炒飯用筷子划拉到勺子裏然後一口吞掉,董源抽了張紙巾擦擦嘴,「行了,我和楊亞楠約的時間快到了,今天咱們就先聊到這兒,老喬,等你劇本寫完了咱們在對一下,沒問題我就給夏迎春送過去,車彤,你要是有空能不能麻煩你也幫幫忙看看?劇本這東西的問題我還真不是很拿手。」

「幫忙可以,那你得欠我一頓飯。」

「啊?啊,行,問題不大,等劇本交上去之後吧,最近我得先安排楊亞楠樂隊的事情,好了說定了,先走一步。」

看着董源夾着外套走出餐館,喬冠俊拍了拍車彤指著董源的背影,「你不跟過去?你就這麼放心?」

「什麼放心不放信心的!回學校了!」

董源對楊亞楠三人的『捯飭』是從頭到腳從內到外的,首先最重要的就是讓她們三個明天晚上去上譚藝林課的時候別打扮的跟個街頭藝術家似的,人家音樂學院裏是有特立獨行的音樂人,但是作為去蹭課的三人組,董源希望楊亞楠她們三個至少能把該扣的扣子都扣上,太招搖了怕不是連學校門衛那一關都過不去。

至於內在的包裝,董源則是要讓楊亞楠三人維持一個新人設。

正如董源之前和譚藝林談的時候說的,楊亞楠三人的出身都不太好這一點,現在她們三個的新人設都要和勤工儉學掛鈎,何花還好,她本身就是,聶嫣石也問題不大,她本身也不是富裕家的孩子,但是問題是楊亞楠,讓她演一個勤工儉學的窮人家的好學生,屬實是有點難度。

富裕人家的孩子和普通人家的孩子不光是從穿着打扮上能區分,更多時候是從行動做派上就能區分,具體舉個例子而言,楊亞楠她們賣唱的酒吧消費水平不低,對於董源來說點一杯可樂都肉疼——當然不排除他是摳門鬼的原因,但是楊亞楠隨手就能點一堆小吃而不計金額,就她點的那些小吃的錢董源都懷疑比她唱一宿酒吧給她的薪水都多。

正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楊亞楠這大手大腳的樣子這麼久都沒在樂隊里暴露董源已經覺得很詭異了,也許聶嫣石和何花是半瞎,但是譚藝林可不是,若是他追問起來,董源覺得不管是自己還是楊亞楠她們三個,都不好下台。

「各位,因此來說,我是來給你們打預防針的,從今天開始,不管你們平時怎麼樣,至少在面對譚藝林的時候,你們三個都是勤工儉學的熱愛音樂卻投師無門的好女孩,明白嗎?」

「不能抽煙嗎?」

「別抽,至少在譚藝林面前不能。」

「不能穿我最喜歡的運動內衣嗎?」

「別像現在這麼穿就行,外面穿個正經點的。」

「那我這頭髮……」

「染黑現在應該還來得及。」

聽完董源的話,聶嫣石叼著薯條做抽煙狀感慨,「我高中教導主任也就這樣了。」

至於何花就比較激動了,她是踩着椅子對董源雙手比國際友好手勢,「我可去你*的,不朋克毋寧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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