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林仙居

1936年初冬，南京郊外寧靜的夜晚被幾聲槍響刺破，緊接着嘈雜的叫喊聲和著混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上百人的軍隊從樹林里躥出來堵在了林仙居的大門外。

一位軍官走上前，瞥了眼台階上滴落的新鮮血液，猶豫了一下，朝着大門朗聲道：「有位逃犯進入貴府，請開門接受搜查。」

軍官還算客氣，因為上級之前秘密下發過一個軍隊不要招惹的名單，名單上就有居於林仙居的段氏。

軍官默默等了會兒，不見回應。

此次追捕的人至關重要，軍官不想就這麼罷休，他招了招手，兩名士兵走上台階，準備踹門。這時，一位一襲長衫的老者打開了門，跨過門檻，背着雙手，筆直站立，將士兵擋在身前：「何人半夜叫嚷，還有沒有規矩。」

軍官揮了揮手讓兩名士兵歸隊，拱手對老者道：「多有打擾，但職責所在，有重要逃犯進入貴府，請允許我們進入搜查。」他儘力壓着脾氣。

老者嘴角微微一翹，面無表情拒絕道：「老爺曾吩咐，任何人不得在休息時打擾，請回吧。」

軍官的火氣壓不住了：「給臉不要臉。」一揮手，七八個士兵衝上前去，想先把老人制服，結果被老人幾招便全部放倒在地。

軍官瞳孔微張，拔出手槍，士兵們也都舉槍對準了老人。

「練了幾招就敢跟我們軍隊唱反調，是不是沒挨過槍子兒？」軍官恐嚇道。

老者鎮定站在大門前，怡然不懼。

「開火！」槍聲響徹冷冽的夜空，樹林的飛鳥走獸四散奔逃。

軍官做出停火的手勢，這片空間沉寂下來。

老者依然站在原地，鎮定自若。一名女子不知何時出現擋在老者前面。

女子一襲白衣，長發簡單紮起來，自然下垂，一腿向前微曲，雙手掌心朝外。

詭異的是，女子手掌半米之外，密密麻麻的子彈靜止在空中，呈現出規則的弧面。

女子收回雙手，子彈激起一地塵埃。

「妖怪啊！」短暫的寂靜之後，士兵中不知誰先喊了一句，眾人便如此前的飛鳥走獸一般四散奔逃，軍官也慌忙跟着跑了。

老者和女子並沒有追趕，淡然關好了林仙居的門。這時林仙居內驚起的眾人拿着武器跑了過來，帶頭的人見到女子激動道：「凌心？你怎麼回來了？」

「爹~」女子撲到父親懷裏。

「發生什麼了？」凌心父親問道。

「小事兒，都解決了。不過，爹，老祖宗也來了，有要事相商。」女子聲音娓娓動聽，還帶點兒可愛。

凌心父親神態一緊：「我回房整理下儀容，馬上就去見老祖宗。你先去伺候着。」

眾人離開后，女子來到一間亮着微光的廂房門前，禮貌地敲了敲門：「師父，我是段凌心。」

「進來吧。」沙啞的聲音在凌心腦海中響起。

屋內，一位老者正閉眼端坐，旁邊的床上躺着一個渾身是血的人。

段凌心走到老人面前，施了個禮。

老人睜開眼，帶着欣喜地看着凌心：「你還真是個小福星，帶你回趟家，沒想到又撿到個寶兒。」

「他很適合修鍊陽訣？」凌心好奇道。

「非常適合，身體素質很好，沒有絲毫靈力淬鍊的痕迹，全是習武煉體所得；流了這麼多血，身體狀態很差的情況下，意識依舊強大。」怪老頭兒越說越開心，忍不住搖頭晃腦。

凌心不禁莞爾：「那還不快醫治一下，

讓他趕緊好起來？」

怪老頭兒捋了捋垂在胸前的黑白相間的鬍鬚：「我給他吃了一顆保命的靈丹，他暫時死不了。最近還是讓他處於迷糊的狀態比較好，前期還能少一點煎熬。」

凌心一驚：「煎熬？陽訣修鍊和陰訣區別很大？」

「那是當然，陰訣修鍊由內而外，內在積蓄能量帶動整個身體能力的提升，而陽訣是要先將身體錘鍊到極致，再通過積蓄靈力由外而內的帶動內在力量的提升，這麼解釋聽得懂吧，丫頭？」

見凌心點了點頭，怪老頭兒接着道：「身體的錘鍊可不輕鬆啊，你現在是不是慶幸自己是女兒身？」

凌心無言以對。

「你的陰訣修鍊難點是在沒有接觸靈力的情況下，提前感受自己的內在意識，只有極個別的人能夠完成；而陽訣修鍊的難點是第一次的身體錘鍊有極大概率導致意識崩潰，之前絕大部分人都沒能挺過來。這也是為什麼能夠修鍊陰陽訣的人少之又少的原因。」怪老頭兒難得有些嚴肅，「我想趁着他意識模糊，對他進行第一次身體錘鍊。」

「但是······不需要他同意么？畢竟這是危及生命的事情啊。」凌心皺了皺眉。

「我這不是剛救了他的命么，這次錘鍊就算他還回來了吧。」怪老頭兒隨意說到。

凌心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該說什麼，面對怪老頭兒，這是她常有的狀態。

凡間一年前，怪老頭兒突然出現在林仙居，當時段凌心的父親眼睛瞪得大大的端詳了這個老頭兒好一會兒，然後突然撲倒在地，叩拜不起，直呼老祖宗。一路小跑趕來看熱鬧的凌心看到這一幕驚掉了下巴。印象里，家裏經常有各路達官貴人、將軍元帥到訪，父親都一副高傲模樣——背着雙手，挺著胸膛，揚著下巴，只有祭祖的時候，才能看到父親一臉嚴肅恭謹。

「對了，祭祖。」凌心內心一顫，她第一眼就感覺老人面熟，原來是跟每年祭祖時掛在正中間的老祖宗的畫像長得八九不離十啊。

「凌心，快過來，給老祖宗磕頭。」父親壓着嗓子喊道。

老人本來坐在大堂的太師椅上，翹個二郎腿，啃著大紅蘋果，任憑府里人偷偷打量，對於凌心父親的叩拜連看都不看一眼。但是，凌心一出現，他啃蘋果的動作停了下來，眼睛微微亮了一下，然後瞬移般直接站到凌心面前。

「砰」一聲悶響，是蘋果落在太師椅上。

凌心被突然出現在面前的老人嚇得身體後仰，老人輕輕拉了下她的衣領把她扯了回來。

老人以為這個丫頭會被嚇得呆若木雞，沒想到她竟然眼裏閃著光，嘴裏還嘀咕了一句：「哇，好厲害。」

老頭兒就樂了，露出兩顆雪白整齊的大門牙：「小丫頭，幾歲啦？」

「今天剛好十八。」凌心也跟着樂，只是沒好意思露出大門牙。

「習武習得怎麼樣啊？」老頭兒滿臉掩蓋不住的欣喜。

「我父親不喜歡女孩子舞刀弄槍，我只能自己偷着練，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練得怎麼樣。」凌心也沒顧忌仍叩拜在一旁的父親，直接說道。

老頭兒瞥了眼凌心父親：「也算是無意中辦了件好事兒，趕緊起來吧，別在這兒礙眼。」

「是，老祖宗。」凌心父親爬起來，低頭站在一邊，眼睛還不時灼熱地偷瞄下怪老頭兒。

「您真的是老祖宗么？」凌心忍不住問道。

「別喊老祖宗，老祖宗聽起來太老。」怪老頭兒擺了擺手。

「那您豈不是得有一千歲？」凌心瞪大了眼睛。

「一千歲？哼~」老頭兒表示不屑，「丫頭，我帶你去靈界吧，你拜我為師，怎麼樣？」

「靈界？那是什麼地方？」凌心好奇道，竟直接把拜師這件事情忽略了。

「那是一個適合修鍊的地方，你在這裏只能修武，還修不到高階。」說着，怪老頭兒看向凌心父親：「這你都沒跟丫頭說？」

「老祖宗，凌心今天剛滿十八，按照規矩，是打算今天說的，這不正趕上您來了么。」凌心父親恭敬道。

「哼~」怪老頭兒一臉嫌棄，就像見到了不成器的小輩兒，也沒有拒絕凌心父親「老祖宗」的稱呼。

怪老頭也不管段凌心同不同意拜他為師，手搭在她肩上，帶着她迅速移動起來。凌心只感覺周邊所有的物體都在往後移，然而根本分辨不出是什麼東西。忽然速度減緩，她感覺穿過了軟軟的一層膜，彷彿自己的身體融進了這層膜里，然後整個身體的感覺完全不一樣了，更輕盈更舒暢，毛孔似乎都打開了。凌心閉上眼睛使勁呼吸。

怪老頭兒在一旁哈哈大笑：「小丫頭片子，你得謝謝我，剛才沒我罩着，你現在身上估計一塊兒布也剩不下？」

凌心猛地睜開雙眼，雙手呈防禦姿態，一臉警惕。怪老頭兒見狀又大笑起來：「段家總算出了個不錯的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