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我在望鄉台等你

第287章 我在望鄉台等你

元臻三十八年,冬。

歷經三十八年的王墓修建,終於在第一場大雪來臨之際竣工。

昔日綠樹成蔭的普通山頭,因這座佔地面積頗為宏觀的王墓徹底變了模樣。

遠處眺望,那隨階而上的兩列石獸尤其莊嚴威風,再配上那仿若王府園林的雕樑畫棟,玉階石牆,宛如仙庭洞府。

沈廉自山腳負手仰望,心中震撼又感慨,總算明白為什麼古代皇帝王爺的墳墓要年紀輕輕就開始修建了。

王墓不比皇陵規格,工程自然也相對更短,就這還耗時這麼多年,可想而知皇陵該有多耗時間。

這要是壽命短的皇帝壓根兒都等不到皇陵建出來。

本來時慕白也沒想上綱上線完全按照規制來,只準備建個大點的雙人合葬墓就行,誰知皇帝不知道從哪裏得到消息,又是下旨撥款,又是讓工部監工,然後就變成了現如今的模樣。

不過外觀恢宏核心沒變,依舊是時慕白想要的宜家宜室款。

「愣著做什麼,上來啊?」走在前面的時慕白髮現沈廉沒跟上來,轉頭見人在發獃,嘆了口氣,又掉頭回去拉着人繼續往山上走:「外頭沒什麼好看,今兒帶你來是去看裏邊的墓室。」

沈廉:「……」

興緻勃勃去參觀自己的墳墓,除了他倆,估計是沒別人了。

算了,老夫老夫,除了慣着還能咋的。

不過他家大白老了老了,倒是少了幾分年輕時的沉穩,多了些孩子氣。

沈廉搖搖頭,跟上時慕白的腳步。

等被時慕白拉着穿梭在墓室間,看着熟悉的佈局,沈廉心情就更複雜了,但卻不得不感嘆這份無與倫比的匠心與智慧。

「怎麼樣?」時慕白見沈廉對着壁畫看的入神,沒有催促,站在他身邊含笑問道。

沈廉點頭:「長見識了,過了一波盜墓賊的癮。」

「走,去主墓室看看。」時慕白拉着沈廉轉進另一條墓道。

沈廉看着時慕白的表情,直覺事情不簡單:「主墓室什麼樣?」

該不會有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吧?

「去了就知道了。」時慕白居然賣起關子。

沈廉便知道,那主墓室肯定非同凡響。別說,還真生出幾分期待來。

然後他就看到一個和家裏房間一模一樣的墓室,只是……

「怎麼還有床?」沈廉納悶兒:「正常情況,不是該有棺槨嗎?」

他們現在還活着,棺槨早了點,可也不該是床啊?

床就床吧,連被褥帳子桌椅板凳都有,耳室屏風后還有個浴桶,八仙桌上還有香爐。

這……怎麼瞧著是要居家的節奏?

「別站着,過來躺會兒。」時慕白坐到床沿,拍了拍旁邊。

沈廉:「……」

「廉廉過來。」時慕白先蹬掉鞋子躺上去:「過來感受一下。」

「感受什麼?」沈廉坐過去,一臉無語的看着某人:「感受死亡的恐懼么?」

吐槽歸吐槽,還是蹬掉鞋子在時慕白身邊躺了下來,望着墓頂雕刻的七星圖,還真是一種奇妙的體驗。

轉頭看向身側,卻發現時慕白閉着眼睛已經睡著了。

拉過被褥給他蓋上,沈廉伸手摸了摸那張被歲月眷顧的臉,偷偷將他不小心掉落出來的白髮藏回黑髮里,這才枕着他肩膀閉上眼睛。

意識模糊前,他想,這裏冬暖夏涼,也沒什麼不好。而哪裏好,其實不過取決於身邊這個人。

臘月底,時母於睡夢中溘然長逝。

享年九十七,是村裏難得的高壽,屬於喜喪,敲鑼打鼓風風光光辦了數日,於一個大好的日子出殯,葬進王墓。

時母那間墓室同樣和家裏一樣,除了棺槨代替床榻,一切都熟悉的彷彿沒有改變。時母殮服加身,盤著整齊的髮髻,朱釵環翠,安然而慈祥。

沈廉看着彷彿只是睡着的時母,心裏還是難過,倒是時慕白想得挺開,親自為時母合棺后,便帶着他離開。

墓門關上前,沈廉回頭看去,被時慕白攬著肩膀下了山。

「娘先咱們住進去,如今這家裏就剩咱們兩個小老頭,沒爹愛沒娘疼。」時慕白攙著沈廉的胳膊,邊下玉階邊叨叨:「我年長於你,從今往後,便只能我又當爹又當娘來疼我們家廉廉啦。」

沈廉眼裏熱氣氤氳,卻笑着道:「好,以後我也又當爹又當娘疼你。」

往後餘生,即便耄耋之年,兩人始終幾十年如一日的膩歪。

那是真膩歪,互相把對方當老小孩兒寵著,走路顫顫巍巍牽着扶著,就怕對方眼睛不好看不清路給摔了。

感情好的,便是年輕人都驚嘆。

時慕白八十六歲那年得了場風寒,沈廉用靈泉和中藥給他調理了半個月。以往藥到病除,這次卻始終不見好。

一開始還能起來,後面慢慢就卧床不起。

沈廉不辭辛勞的守在床前照顧著,沒有表現出難過,和往常一般給他叨叨些新鮮事。

誰家小媳婦兒生了個大胖小子,張家丟了雞跑到何家門口叉腰罵了三天兩夜,誰家混小子看上誰家水靈靈的小娘子,家長里短,從他口裏生動出來,都是趣事。

兩人誰也沒有提,但都心知肚明,時慕白大限將至。

時慕白是在盛夏的一天早上走的,咽氣前拉着沈廉的手,滿眼心疼不舍,但更多的,卻是留下對方的愧疚。

他說:「廉廉別怕,我先去黃泉探探路,打點好小鬼,等將來你下來,便不用擔心挨欺負,也不知道元禮還在不在下面,有好些年沒見啦。」

他還說:「我雖然先走一步,但我不會扔下你太遠,會在望鄉台上看着你,等着你來了,咱們再一起過奈何橋,不知道孟婆湯甜不甜,到時候我先幫你嘗嘗。」

說到最後匯成一聲嘆息:「廉廉別哭。」

沈廉沒有哭,只是在他咽氣后,便握緊他的手,追着去了而已。

後頸的木槿花隨着他生命的消失而枯萎,卻在剎那綻放光芒,一枚被熒光包裹的玉佩自他胎記彈出,掉進了他衣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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沖喜跑路后,病弱郎君吐血三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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