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楊業的變化

楊業處於沙暴中心，如一位巨人，屹立不倒，灰色的霧氣，或者是沙礫被他吸收進體內。

鯨吞海吸，奇異的景象飛速淡去，很快，最後一縷霧、一粒沙被他吞噬，而地面整齊盤坐得玩偶接連倒地，身軀開裂，最後散成白到灰色的灰燼。

「它們的執念完成了，無憾的離去。」姜采萱說出她所見、所感的靈念。

楊業無言，他不知道這些處於美好年華的學生有沒有遺憾，但是，以這樣的方式離開世界，任誰都會不舍吧。

他將骨灰收集，放置在乾燥處，至於其餘的石屋都很空曠，中年人居住的地方，佈置簡陋，沒有稀奇的寶物。

齊沫兒跟在楊業身邊，走出礦洞，她沒有開口說話，其餘玩偶化為骨灰，讓她意識到了自身也快要消亡，心頭有些沉悶。

楊業拿出手機，將這裏發生的事告知了趙曉漫，破曉的圖框抖動了幾下，趙曉漫立刻回復了信息。

「這麼快就解決了？」

「運氣好，他被我完虐了。」

他並未將皇道龍氣的事情告訴趙曉漫，不知道父母有沒有留下記錄，或者，組織從魏寧、何月華處詢問得知了消息。

不過那好像不重要，破霧組似乎很信任他，沒有條條框框，沒有複雜程序，在火車上就敲定下來，不存在合同、規定，全憑自覺。

「厲害！」

「我馬上通知警方，後續由他們接手處理。」

「這次行動的結果我會彙報上去，行動分數稍後發放，你是否有其他要求？」

「沒有，就這樣吧，我還有事。」楊業回復，他要送齊沫兒回家，見父母最後一面。

「等一等！」

「有件事要告訴你！」

「不朽級鬼院筏域，我們派出的三位伐者失聯，或許已經遇難，組織在重組人手。」

趙曉漫發來一個驚人的消息，在楊業抵達辰暮市不久，進入蘇已沐筏域展開營救和處理鬼物的伐者徹底失去聯繫，已經定性為死亡。

歌維麗雅酒店周邊已經被重重封鎖，嚴禁觀望和靠近，目前為止不見鬼物出沒。

現在才告知，是由於楊業在執行任務中，不能讓他分心，但沒想到，楊業的執行速度出奇的快，着實震撼了她。

楊業大受震動，破霧組雖然成立不久，但底蘊深厚，趙曉漫曾透露過，組中有a級的人物，其餘成員也資歷拔尖，大多處理過鬼物事件。

但是，他們在鬼院栽了跟頭，三位實力出眾的伐者無一人逃脫，全部陣亡，這能讓所有人震驚。

破霧組也被震動了，很多年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研究人員立即對鬼院重新評級，最後得出結論，鬼院中有不下三位實力滔天的鬼物，都在不朽級！

現在，破霧調集的伐者正在趕往黎洋市，這是首次，出動外部省份的伐者來助陣，上層下達意志，不能讓其中的恐怖鬼物遠遁，要一戰平掉鬼院筏域。

他驚駭莫名，向姜采萱發問：「蘇已沐關押了多少強大的鬼物？」

「難纏的小鬼四五隻，比蘇已沐弱一點的鬼物有六隻，還是一些難以短時間殺死的，總共有十四隻鬼物，皆沒有被磨滅。」姜采萱一一道來。

「這麼多！」楊業渾身發涼，強大如蘇已沐都無法殺死的鬼物，可以想像有多麼的恐怖，破霧的預估差得太遠了。

「幸虧我們當時沒有遇見！」他越想越心驚，怪不得整個酒店都很寂靜，原來很多人都碰到了那些東西，連病房都沒有走出。

他連忙將這個消息發給趙曉漫，趙曉漫也嚇了一跳，沒有質疑，立刻說要彙報上去。

「沫兒，走，回家！」

楊業將對筏域的了解向趙曉漫做了說明，而後趕往齊沫兒的家庭住處，他對蘇已沐筏域未來的事態很感興趣，但他還太弱，對付不了那些鬼物，只能暫避。

如果破霧組不能成功解決其中的鬼物，那麼終於一天，他會回去，但肯定不是現在，姜采萱和他說了古代修士走過的路，他早有打算，要一步步的走下去。

提起筏域，楊業不由地想起韓文桐，這是一個冷漠至極的人，不論是對他人還是對自己，為了活命，他可以殘忍，漠視所有人的生命，知道了無路時，他也沒有屈服，而是冷靜的想找出一條生路。

他比楊業做得要好，他是楊業曾經想成為的人，只為了自己而活着，可以將一切視為外物、踏腳石，只需要一個人登天足以。

但楊業終究沒有成為那樣的人，性格太過冷漠，楊業還有在乎的人，雖然不多，卻足以給他慰藉和溫暖。

他也註定無法做冷血的人，有一些故事還能感動他，有一些人還需要他守護和找回，楊業也在迷茫，他找不到自己堅定變強的緣由，是為了強大而修鍊，衝動而修鍊，還是為了守護，等等，他到底沒有想通，只是告誡自己，他必須堅持，或者多者皆有，都是他的理由。

他甚至一度向韓文桐借鑒和學習，因為他曾猶豫不決，想過給韓文桐機會，那可是一條不知什麼時候就會咬人一口的毒蛇，但楊業當時就是無法下手，道德束縛住他，從這方法，他不如韓文桐。

伐者應當果斷，他們具有毀天滅地的威能，不應該左右搖擺，信念應當穩固，韓文桐做得很好，他有始終如一的目標，蘇已沐也做得很好，他的理性大於感性，永遠做最正確的抉擇，哪怕結果會讓他後悔。

遠大的目的，唯有這樣的人才能行得長遠，楊業還是太稚嫩，他幾乎看不到自己的未來，為了熱血的修仙？為了讓宋塗、周琳月、蔣詩琴等平平安安，為了與父母再相見……相對來說，這些目的很普通與平凡，幾乎每個人都會有這樣的想法，只能督促他抬起腳步。

這樣的想法太多，他不知道如何選擇，人有力盡時。

蘇已沐的偉大，韓文桐的殘酷，楊業總覺得和他們還差很大的距離，他還處在想到什麼做什麼的階段，有點能力，但是很茫然，看不清自己的心是很可怕的事，那會讓人迷失，姜采萱曾暗中告誡他，這樣的人最後的結局很不好，連變為鬼物的資格都沒有。

她就是想說，楊業需要一個恆定的執念，而不是像普通人一樣，遇到在意的人受欺負了就去保護、安慰一下，然後繼續迷茫，拖拖拉拉。

身為伐者，他要做的，是用大毅力排除所以可能發生的危機，或者帶着喜歡的人一起成長，面對不可抗的敵人，要抱着死後也要爬起來用血糊他一臉的想法。

楊業有優點，就是不夠純粹，想得太多，考慮得太多，反而讓他做事看不起頭緒，優柔寡斷，惹的姜采萱憤懣。

「你有時很可恨與冷漠，有時又很感性和躊躇，說真的，你那樸素的道德觀念與伐者的身份格格不入。」這是姜采萱的評價。

「你要想明白自己要做什麼啊，看不爽就干他丫的，喜歡的就留下，隨心才能無所顧慮，婆婆媽媽的，你小時候的樣子比現在可愛太多了。」

姜采萱在那五年中如此直言不諱，楊業知道自己欠缺什麼，可他只是一個渺小而普通的人，有千愁百緒，總想把事情做的完美，別人看不透的，其實，他自己也看不透。

「中二一點！」姜采萱這樣嘟囔道。

楊業當然不能再做中二少年，他知道自己只能短期內渾渾噩噩地前行，所以，在生死冊的五年裏，他在不斷自省，路上的目標太多不是好事，他需要選擇一個。

首先，他觀看蘇已沐的沉着、理智，遇事不驚，這一點他本身就有，只是需要整理、加強，然後，他回想韓文桐的果斷和冷酷，強化思想和手段。

然後他發現，姜采萱說得對，他少年時正是那個模樣，行為果敢而又性格溫良，不知現在怎麼變了，思想反覆，難道真的是顧慮太多嗎？

這一次，他沒有給中年人任何機會，卻總覺得欠缺什麼。

他想，如果是韓文桐，可能第一時間就引出皇道龍氣，一點廢話也不會說，行動高效果決，絲毫不拖泥帶水。

如果是蘇已沐，他會直接制服中年人，在有大優勢的情況下，將中年人體內伐元全部剔除，讓他在最後夕陽中離去。

「你想模仿他們，可是你就是你啊，你是楊業，沒必要變成另一個人。」姜采萱慧心靈性，她發覺楊業的狀態不太對勁。

「我不知道，我就是看不清自己了，不知道究竟要怎樣去做。

伐元帶來的只有死亡，讓人無法摸尋希望和未來，我又能做什麼？

我和蘇已沐說堅守本心，但宋塗失蹤，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周琳月，中年人一生苦澀，我卻毫無感覺，采萱，我現在很混亂。」

「他傷害了這麼多生命，你本就不該同情。至於周琳月，回去和她提親唄！」姜采萱思想靈動，她很率真的在提議。

時至下午，天空碧波萬頃，像一塊巨大的藍色幕布，籠罩着穹頂。

陽光傾下，楊業扭頭看着奔跑中的齊沫兒，嘆道：「是啊，不值得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