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城區與士河區(三)

邊城區與士河區(三)

士河區的士河西岸有一條曾經繁華的商業街:車水馬龍、夜明如晝。近兩年全國經濟大衰退,街道旁的店鋪陸續停業,人們都苦於為生計奔波,來這消費娛樂的人越來越少。唯有在商業街盡頭的樺葉大酒店絲毫不受影響,每夜都人來人往、觥籌交錯。酒店的燈光肆無忌憚地照在蕭條的大街上。

這天晚上,龜派代表財政部部長過五十歲生日,在樺葉大酒店設宴。紅地毯從酒店大堂一路鋪設到門前的台階下。來賓一從轎車上下來,便能踩上紅毯。在迎賓機器人的指引下,走上台階,穿過大門,進入金碧輝煌的大堂。東道主熱情地過來打招呼:「王總,最近身體可好?」、「李太太,您可是越來越年輕了」、「郭部長,我們兄弟兩個終於見面了」……

大堂一角,樂隊在那演奏古典樂。興起的男士和女士兩兩一對,隨音樂在大堂中間整塊水晶上優雅起舞。其他賓客要麼和許久未見的朋友把盞言歡,要麼把握著機會認識新朋友。東道主則和一部分賓客上到二樓,討論著一些秘密的事。

衛生間里,一個三十齣頭,儀錶堂堂的男人,對著鏡子理了理西裝,調整好領帶,沖鏡子里的自己露出帥氣的笑容。做好這些,他從褲兜中拿出一本支票本,瀟洒地寫下一個數字,撕下那頁,遞給了在廁所隔間的馬桶上衣衫不整、哭哭啼啼的女服務生。

「拿好,這錢應該比你一個月的工資還多吧?拿著吧,不然我良心上過不去。」

服務生收下了支票。

男人滿意地回到大堂。這時,他的管家告訴他老爺找他有事。男人的好心情瞬間被毀,他實在厭煩父親那套社交,但自己又不得不靠這套東西來謀取前途。

他來到二樓,熱情地同所有人打招呼。部長拉著他,將他介紹給別人:「犬子,在鉛國讀過幾年書,博士畢業,去年回來的。今年考進了士河區審計局,也算沒給我丟臉。以後,如果他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你們做長輩的盡可教訓。」

「公子儀錶人才,還用得著我們教訓?不過做長輩,自然不會薄待了後生。」

部長:「不給你們添麻煩就不錯了……」接下的儘是些客套話,他聽得有點困。

部長招呼大家下樓繼續參加宴席,自己馬上就來。他叫住兒子,一改剛才和藹的表情,嚴厲地對男人說:「你剛才去幹什麼了?」

「上了個廁所。」

「你真是一點都不把自己的前途未來放在心上!」

被父親罵了一頓的男人,一肚子怒火。在宴席上,他一杯一杯地給自己灌酒,試圖用酒精撲滅怒火。等生日宴結束的時候,酒勁上頭,他已經醉醺醺的,心中卻越發鬱悶。他恨自己位高權重的父親,恨自己無能,恨每一個來參加宴會的人——虛偽!

他稍微緩過神,發現自己坐在路邊,宴會已經結束了,賓客們都離開了,只有自家的管家站在一旁。

他對管家說:「你回去吧!我吹吹風,散散酒氣,待會自己走回去。」

管家也離開了。他站起來,搖搖晃晃,沿著大街,漫無目的地走去。酒精依然在發揮作用,他渾身燥熱不安。他脫下西裝,心想找個地方發泄一下。

剛有這個想法,他轉頭便看見一個職員打扮的女人心事重重地在路對面走著。他不動聲色地遠遠跟在女人斜後方,耐心地跟著,像狩獵的獅子,一直跟到小區。

女人今天剛被裁員,拖欠的工資也沒發給她,房租水電快到繳費的時間,沒有工作,明天的生活似乎會更糟。她一直在思考怎麼渡過失業期,完全沒注意到自己被一個禽獸盯上。畢竟這裡是盒國的首都,治安一直較好,誰能想到會有人根本不在乎那些條條框框的東西。

乘上電梯,她才察覺到這一路走來有點不對勁。她警惕地環視了一眼昏暗的走廊,剛打開智能鎖,男人將她一把推了進去。女人還沒反應過來,男人一拳就打在她的臉上。她頓時暈眩,感覺天昏地暗。

她清醒過來時,已經被男人綁在床上,嘴被厚厚的膠布封住。她奮力掙扎。站在床邊的男人,如惡魔,貪婪的目光掃視她身體的每一寸。她恐懼、害怕、憤怒,瞪著男人,用身體拍打床墊,渴望獲取一絲生機。

他撲了上去,撕扯、啃食、折磨。他為了掩蓋聲音,打開電視。電視中正在播放動物頻道:一隻獅子撲倒羚羊,緊緊咬住喉嚨,按住胸口,然後是撕咬肚皮,直到把獵物啃咬得面目全非。

第二天清晨,男人清醒過來,看了一眼身旁的女人,寵溺地給了她的額頭一個吻。女人躺在那裡,傷痕纍纍,眼中失去任何光彩。他穿好衣服,整理衣褶,調整領帶,梳了一個漂亮的髮型。

他說:「只要你答應不報警,我就幫你解開,然後給你一大筆錢。」女人一動不動。

「那我當你是默許了。放心,我給的價遠高於市價。」女人一動不動。

他解開女人的雙手。女人立馬一個坐起,撞到他的嘴巴。他感到一股腥味在嘴裡散開。他憤怒地給了女人一巴掌。女人暈倒了。

「不知好歹!」他丟下支票便離開了。

她蘇醒過來,解開束縛,立即報了警。警察來到她家——

「女士,這不好處理呀!畢竟,你收了他的錢。只能定他個嫖娼。」

「我不是妓女!這不是嫖娼的錢!這是他強暴我的證據!」

「那這樣吧!先跟我們回所里,你跟我們具體說說他是怎麼強迫你的。」

在詢問室里,強光打在她的臉上,對面兩人嚴肅地看著她——

「具體描述一下他對你做了些什麼?」

「他……」好幾次,她講著講著,感覺自己又被猥褻了一遍,忍不住渾身顫抖,恐懼像一隻沒有溫度的手掐著她的心臟。

等她強忍住痛苦說完,對面又換了兩個人。

「具體描述一下他對你做了些什麼?」

「可是剛才……」

「請配合我們的工作。」

「他……」

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她的靈魂被折磨得支離破碎——

「我不告了。」當她走出派出所,天空一片陰暗。

她回到家中。客廳和房間,混亂又骯髒。她沒有收拾,而是去洗了個澡,一遍又一遍地清洗自己的身體,一遍又一遍地清洗自己的身體,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全身被搓得通紅,手臂、脖頸、腹部、大腿,被搓破皮,滲出血。她穿上自己最喜歡的衣服,梳了一個最適合自己的髮型,畫了一個最完美的妝容,然後給自己煮了一碗面。吃完面,她走向陽台,春風溫柔又帶有一絲涼意。

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返回客廳,打開電腦,點開了朋友推薦給她的鏈接:執行本應屬於你的公平與正義,一鍵呼喚,秩序聯盟。

五分鐘后,一個蒙面人出現在她家客廳。

女孩終於開口,宣洩自己的不滿:「為什麼?為什麼!昨晚你不出現!」

「很抱歉。即使我們擁有衛星、隱形機器人以及網路構建的情報網,我們也無法顧及每次犯罪。抱歉。」

女孩用充滿憤怒的眼神仰頭看向蒙面人:「我希望他死。」

「當然,他罪不可恕。」話音剛落,蒙面人消失了。

另一邊,男人回到自己家,正坐在客廳沙發上借酒醒酒。他的父親氣沖沖地跑過來,指著他的鼻子大罵:「你知道你昨晚又給我闖了什麼禍嗎?」

他不解:「沒有呀?」

「士河區公安局長剛才打電話來,說你私闖民宅,還對一名婦女實施了暴行!你怎麼只有這點出息?」

「不會吧?我當時說給她錢讓她別說出去,她同意了呀?」

「還好你當時給了錢。這事已經解決了。」

他有點得意:「我就說嘛!能有什麼事,這本來就是一場生意。」

看見兒子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他的父親生氣地將一罐酒砸在牆上:「笑個屁!你什麼時候可以真正為自己的未來想想?給我回房間!接下來一周天沒我的准許不準出來!」

他無奈地回到自己房間,嘴邊都是罵自己父親的話。他躺在床上,想著怎麼偷偷溜出去。一陣大風颳了進來。蒙面人出現在他眼前。

「誰——啊!」男人躺在床上,痛苦的扭曲。他的雙手掉在了離身體兩米遠的地方。一道黯從他眼前閃過,男人不再呼吸。

半小時后,蒙面人出現又在女人家中,手裡拿著個袋子,袋子中裝著什麼。

蒙面人向女人展示袋子里的東西:「作案工具。」

女人無比冷靜地說:「扔去喂狗。」

袋子從陽台扔進了兩棟樓間的惡臭巷子里。垃圾桶下躺著一隻瘸腿流浪狗,它被這天降之物嚇了一跳。從袋子里滾出兩粒肉丸。流浪狗被氣味吸引,一瘸一拐地靠近袋子,聞了聞肉丸,一口一個。

蒙面人離開了,仇也報了。她淡然地走向陽台。

「喂!」蒙面人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如果你沒有那麼想死的話,考不考慮加入我們。雖然你的痛苦永遠無法消解,但你可以拯救其他可能遭遇你所遭遇的人。」

她回頭看了蒙面人一眼。蒙面人摘下了蒙臉的圍巾,露出一張半邊毀容的女性的臉。她和她對視著,在和煦的春風中。

「城東小區一租戶房間發生燃氣爆炸,引發大火,目前火勢已撲滅。消防員在現場發現一具嚴重燒傷的女屍,初步判定為租戶本人。警方正在進一步調查中。士河區每日新聞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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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正義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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